“山鬼正在攻击人类……”邪见怀抱人头杖,睁着一双大眼睛道出山鬼此刻的位置,还有对方正在做什么。
“那女人太会物尽其用了。”邪见刚开始的时候以为娑罗看上了杀生阿胶,后来相处几次越来越觉得不是那样。
娑罗分明在利用杀生丸。
“知道。”作为山鬼真正的主人,杀生丸当然知道对方所处的位置。
邪见愣愣仰头看杀生丸,猜测对方说的知道是哪种知道。要是后者,为什么明明知道还让她利用。
邪见实在有太多问题想问。
被主仆俩念叨的娑罗此刻正在娑罗城,面见从塔塔国战场上回来的传信兵。
传信兵第一次回来就带回来好消息,大军势如破竹,塔塔国根本不敌,竟然还想通过交易换取和平机会。
“他们拿什么换?”娑罗不意外塔塔国这么做,她更好奇的是对方能拿出什么来。
说到这个传信兵声音不由小了一些,像是害怕接下来的话会触怒娑罗。
“他们说是掌握了和朝中某些大臣交往的证据,想要用这些证据换取和平。”传信兵说完,低下头颅。
殿中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只听娑罗冷笑一声:“左将军难道没有告诉他们,我们打败他们一样可以获得证据?”
“左将军说了,对方说若我们不答应,他们就在城破之前烧毁证据,让我们想找也找不到。”
左将军也恨得牙痒痒呢,碍于证据可能太过重要,只能让传信兵先回来,让娑罗拿一拿主意。
娑罗轻敲桌面,沉吟之时看二神京介一脸欲言又止,直接开口让他但说无妨:“有何事不妨直接说。”
二神京介咬咬牙,从队伍中站了出来:“对方如此笃定我们会考虑,那证据所指向之人一定在朝中有些许威望。”
娑罗眯起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在城主府的书房还是原来那个,因着用习惯了也没搬走,屋内放了许多她能用得着的东西,活动空间说起来,还没江雄大悟府邸的书房大。
“哪里是有些许威望,恐怕威望极高吧。”娑罗一点都没掩盖过去的意思,直接戳中对方真正想说的。
娑罗看向传信士兵,问:“对方还说了什么?”
士兵本来还在想要不要主动说,只是被问起不得不说:“他们说要是证据被毁,娑罗国就算赢了,日后也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掌握的名单里,那些大臣会给娑罗过带来惨痛的教训。”
说完这句话,士兵的头垂得更低了。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了,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娑罗扭头看秋一眼。
秋接到示意,站出一步对士兵道:“你也累了,不如下去休息一日,明日再出发。”
士兵一下抬起头,看向娑罗。
娑罗点点头,他才听命随侍女走了出去。
等士兵和侍女都出去,二神京介看了一眼门口,回过头问:“城主可是有了打算。”
娑罗从座位上站起身,走了下来,心平气和说道:“战事不可能停止,此战必打。”
“那证据……”
“证据无所谓,没有证据,难道你我就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吗?”
有证据和没有证据还是不一样的,有证据的话直接搞对方下马,只是他们真能一击必中吗?用一场战争去换真的值得吗?
二神京介思量许久,直说娑罗说得在理。
双鸟于林不如一鸟在手,娑罗笑得不怀好意道:“你说,我要是在明日朝会上,把这件事全部告知众臣,你猜,背后的人是什么反应?”
听到娑罗的话,本来还在迷茫的二神京介一下毛骨悚然。
“背后之人会想发设法解决塔塔国的皇室,帮到前线不说,要是我们追得紧,说不定还能抓到对方一点马脚。”
“聪明人。”娑罗朝二神京介温和一笑。
第二天一大早的朝会上,娑罗果然宣了传信士兵觐见。
传信士兵将消息给大臣又讲一遍。
殿中众臣的反应皆不一,他们狐疑地互相查看,看谁都像那个与敌国有联系的奸细,不由互相站远了一些。
这件事情本应和江雄大悟没关系的,只是他总忍不住去想,想这个人或者说这一群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他们派系中的。
娑罗在朝会上说这些肯定不怀好意,可江雄大悟就是会不由自主去想。
老家伙明显神游天外,娑罗和二神京介一看就知道不是他,起码做这件事的正主不是他。
朝会如往常一般结束,关于要不要接受塔塔国和平条件,朝臣们一直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娑罗一脸无法,直言他们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朝会的时候大家再决定。
各方势力朝会后都一一回去,江雄大悟也带着一帮人等回去了。
江雄大悟一回到府里,一屁股坐在上首的位置上,一双浑浊的老眼直视在场众人的表情:“现在都是我们自己人,若真做了那等事情,站出来。”
一干大臣坐也不敢坐,站在殿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看没有人站出来,江雄大悟不知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拿起桌子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
许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免不了表情不对劲吧,江雄大悟放下杯子看见女婿那躲闪的神情,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你,”他手指着上田怜太,因为震惊手指都颤抖了,“你莫不是做了那事,说,你说到底有没有!”
看上田怜太这个废物还躲躲闪闪想要否认,他又怒喝了一声。声音之大,响得外面院子里的仆人侍女都能听见。
空气一下都似乎冷凝,谁也不敢说话,上田怜太的表情实在诡异,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几位大臣都不由站远了一些。
扑通!
许是知道再也瞒不住,上田怜太疾步上前,狠狠跪在江雄大悟的跟前,痛哭流涕:“父亲,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都是为了智子,为了我们夫妻的未来,才会和塔塔国的皇室联系,我只是想令您看重女婿啊!”
智子,全名江雄智子,江雄大悟的女儿,也是上田怜太的妻子。
江雄大悟宠爱女儿,不惜把不成器的女婿扶上这个位置,上田怜太就是看中了这个,言语之间全是为了妻子不得已而为之。
江雄大悟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好在,有一旁得意门生土合凉太的安抚,不至于直接气晕过去。
“老师您歇歇气,或许上田怜太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这话说还不如不说呢,江雄大悟听到更加生气了。他踉跄站起身,一个劲朝前扑,一巴掌把上田怜太头扇歪不说,还上前狠狠踹了好几脚。
“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哪次犯下错事不是拿智子做借口,以往也就算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多严重!”
战国群雄并起,而天皇那边又不是已经亡了,各方互相征伐那是有输有赢,到底谁会是最终赢家谁也不清楚。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若不看好自家的城主,大可以与别国合作,可这合作也有其章法,绝对不会给对方留下自己的把柄。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上田怜太还明目张胆去做,蠢,愚不可及!
上田怜太被那一巴掌,还有那几脚直接给弄懵了,不过他还是赶紧清醒过来,一个劲给江雄大悟说自己错了,错得有多离谱,请求父亲为了智子帮他一帮。
“帮?等死吧。”
“啊?”上田怜太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愣愣抬头,“父亲?”
此刻的江雄大悟已经冷静不少,坐回了上首的位置上。以往他都可以帮,这件事不行。大不了他让女儿再嫁个夫婿,土合凉太就很适合。
他本来就看中这个弟子,要不是废物横插一脚哪还有现在这事。土合凉太这些年也娶妻了,不过不要紧,他的智子可以做平妻,想来得意弟子不会有意见的。
土合凉太看江雄大悟的表情哪能不知对方在想什么,眼神闪烁着借着喝茶掩饰神情。
突然,殿门外传来喧哗声。
“老爷正和各位大臣商量政事,还请不要为难我等。”
“放肆!我是江雄智子,是你们的主人,我要见父亲,你们凭什么拦我!”
殿内众人听到这话知道来人是谁,眼睛不由看向坐在上首的老人。
……
娑罗并不知道江雄大悟回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的朝会上只见其面容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合谈不合谈,几方都有不同的意见。反战派一开始就不赞成战争,这次当然也一如既往选择和谈。
“放屁!怎能说不打就不打!数量那么庞大的军队,多日来开销难道由你们出?”二神京介一脸呵呵,一张嘴足以战群雄。
他是娑罗那边的人,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是娑罗的意思。反战的大臣见此一个个憋红了脸,无可奈何下看向一旁的江雄大悟。
江雄大悟从朝会开始就特别安静,娑罗眯了眯眼见有机会,接着扬起笑意,问道:“大政大臣可有其他想法?”
大政大臣是江雄大悟的官职名称,他抬头看了娑罗一眼又垂下。
那一眼的情绪太复杂,娑罗愣了一下。
“微臣以为大纳言所言有理,大军胜利在望,如何能这个时候后退,那么多的消耗谁能承担。”
那些反战派的大臣,此刻看江雄大悟的眼神无比陌生。之前信誓旦旦,反战反地最大声的是谁,他们记忆没出错吧?
江雄大悟前后反差之大,也只有他那一派系的臣子知晓了。他们一个个绷着脸,垂着头的时候也不知在想什么。
往日他们只知道大政大臣爱女儿,却没想到对方能为女儿做到这个地步,这个时候站出来意味着什么,其他人难道看不出来吗?
昭然若揭啊。
娑罗脊背往后靠,笑了一下:“可是其他大臣都说此战可以暂停,大政大臣,你可要给一个足以说服大家的理由。”
娑罗把这件事情搬到朝堂上,不是为了吓一吓江雄大悟那么简单,想继续打是吧,拿出诚意来。
所有人都好奇江雄大悟接下来的选择,眼睛齐齐往人那边看。
江雄大悟哪能不明白,需要被说服的根本不是大臣而是娑罗她自己。他紧紧闭上眼睛,心里的痛惜几乎能淹没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