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大婚入宫
正值深秋,晨风已经有了刺骨寒意,云知趴在浩然斋的墙头,任由这寒风敲打着。
天才刚蒙蒙亮,浩然斋内还亮着灯,映在窗纸上,留下两道淡淡人影。
那个人竟还没走?
云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目光紧紧盯着窗上的人影,心中暗暗计划着,等他们一走,她就要立刻进去再翻翻看还有没有与那女帝有关的书!
然而被风吹了半天,里面的人都没什么动静。
不远处自己院子里却隐约传来了新穗找不到二小姐的叫喊声。
没办法,云知只好爬下墙头想先回院子。
陆慎君恰在此时推门而出。
看到妹妹站在院中墙角处,微微一怔,赶紧走上前来,一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一边略带责备地开口:“大早上的,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万一被风吹到了,岂不是又要病了?”
云知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看,好奇地问:“那个人呢?”
正在系着披风的手微微一顿,陆慎君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回身看了一眼,奇怪道:“什么人?”
云知一怔,眨巴了两下眼睛,“就……就刚刚……”
“你看错了,没有人。”陆慎君柔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牵起她的手腕,“走,我送你回去。”
语气虽柔和,却不容置喙。
云知也没敢再吱声,只任由他牵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阵子她已经看出来了,他们这个安国公府陆家的每一个人都极为聪慧,稍稍表现的有一丝不妥,便立刻就能被注意到。
尤其是眼前的这位陆家二公子,年仅二十就坐到了刑察司主使的位置,刑察司专司刑探断案,他这双眼睛可毒辣着呢,在他面前,云知不敢有丝毫懈怠。
到了院子,陆慎君却没进门,站在门口看着云知进了房门才离开。
云知扒着门缝往外看了看,见他走了,才敢长长地舒了口气出来。
去不了浩然斋,云知便又抱着那本《中州图志》细细地读了两天,虽是已经大概了解了自己身处这个世界,但关于兖国女帝手书的事情,却没再有其他线索了。
眼见着婚期将至,云知开始着急了。
这几天她可没少听新穗在耳边念叨她那结婚对象,那宁王桓承曜可不比陆慎君好糊弄,他虽又聋又哑,却心狠手辣,十几岁时就敢毒害兄弟,虽然最后失败了,但很明显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儿。
最重要的是,因为宁王自作孽,他虽是这渊国唯一一个留在都城洛州的皇子,但皇帝却迟迟不肯赐他府邸,只让他住在王宫一角的昭云宫中,哪怕如今他都要娶妻成家了,皇帝也没有要让他搬出来的意思。
在这府中她尚能周旋,若是真嫁到那宫里,想想那些宫斗剧里的剧情,云知就觉得头皮发麻,按照她的功力,怕是连第一集都活不过去。而眼下逃婚也不现实,她连这里的文字都认不全,逃出去估计连半集都撑不住。
既要发愁几天后的婚事,又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女帝手书的信息。
云知唉声叹气了好几天,正愁着呢,陆慎君来了。
陆慎君进了门就开始讲故事,从中州历史故事说到家族荣耀,云知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这二少爷是听了那些嘴碎的下人说她这几天又开始叹气,怕她又想不开再去跳湖呢。
他还在长篇大论,云知听得直犯困,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哥,宁王是救过你的命吧?”
陆慎君一愣,竟然点头道:“对啊!”
“……”怪不得这么舍得自己的妹妹嫁过去呢,云知之前还疑惑呢,这陆云知和陆慎君可是从小一同吃穿长大的双生子啊,他怎么就舍得呢?原来宁王真的救过他的命。
陆慎君又道:“殿下其实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不堪,他虽有不足,却也有过人之处。”
云知心一横,闭气憋了半天,硬生生憋出来几滴泪,试图唤起哥哥的良知:“可我不喜欢他。”
“陆云知,你应该知道的。”陆慎君神色变得郑重而严肃,声音更是没有一丝起伏:“既受恩荫,便应承当,安国公府所有人都没有例外,包括你。”
这还是这些天来,她第一次听到二哥连名带姓的喊她,云知一愣,赶紧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吧。”
沉默了半天,陆慎君突然叹了口气,“这婚呢,是君上所赐,所以,我的妹妹陆云知只能在成为宁王妃以后薨逝,绝不能在出嫁前死在安国公府。你可明白?”
最后一句话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云知听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觉得不太吉利,抬眼看过去时,却见陆慎君目光中似乎别有深意。
陆慎君说完这句就走了,云知琢磨了半天,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哥们儿是在教自己嫁过去以后死遁啊!
这下云知心里算是有底了。
距离婚期还有三天的时候,即将与她同日成婚的陆府大小姐云笙又来看她。
姐妹二人聊天时,云知刻意将话题引到了兖国。
陆云笙博览群书,自然知道得多一些,见她感兴趣,便多说了几句。
从她这里,云知获得了一条关键信息:兖国女帝有一完本手书,正存放在皇城内宫的御书楼中。
云知突然有点期待大婚了。
余下的三天,她几乎是数着秒过来的。
终于到了大婚那天,云知迫不及待地钻进接亲的轿撵,看得陆府长辈和来接亲的人都愣了半天。
两台花轿一起从安国公府出发,又一起送入渊王宫,两位身着嫁衣披着红盖头的陆家小姐一起被扶进了皇家宫宴专用的昔元殿,在帝后和王公贵族以及百官的共同见证下,与各自的夫君拜了堂,之后,皇帝发表了新婚贺词,随即新人谢恩,新娘子们被送回各自的宫殿,新郎官则留下来与大家敬酒庆贺。
皇宫一隅的昭云宫内。
因为昨夜几乎一夜未眠,云知独自在铺满软衾的床上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哈欠连连。终于听着外面没了声响,她悄悄扯下遮在头上的红盖头,见殿内确实没人了,才开始起身打量着四周。
皇宫真不愧是皇宫啊,到处都金灿灿的,殿内又因喜事布置了不少红帐子,烛火交映下金红相辅,竟让原本俗气的金色生出了一些朦胧的美感。
云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观察着殿内门窗的位置,还顺手拿了一盘摆在桌上的糕点,填饱肚子的同时,也开始盘算着一会儿从哪里出去比较方便。
终于发现了一处窗外没有宫侍把守,云知在窗边观察了一下,确认了没人经过后,便开始拆卸自己的头饰——新娘发饰繁多,会影响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才刚拆到一半,外殿那边突然传来了两道凌乱的脚步声。
云知心中一惊,连忙将手中钗往桌子下面一扔,两三步就跳回了床边,迅速扯过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盖头盖好。
当那凌乱的脚步踏入内殿的时候,她已经坐的十分端正了。
宁王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要去御书楼呢!
怎么办怎么办?直接给他一手刀将人劈晕?不行,这人心狠手辣,怕是醒来会报复,还有什么办法能混过去呢……
云知表面平静,内心波澜壮阔。
正想着,浓重的酒气铺面而来,有个人被扔到了她身旁。
紧接着这人好像还往床的里面爬了两下,似乎还有人给他盖上了被子?
咋回事啊?
云知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正纳闷儿呢,突然,有一道深沉的男声缓缓响起,语气倒是十分恭谨:“王妃,殿下醉了,您也早些歇息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殿下他听不到声音,也说不了话,王妃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喊我,我就在殿外。”
说完,就要往外走,云知连忙开口叫住了他:“不是……你叫什么啊?”
名字都不留,就让人有事喊他,这人怕不是缺心眼儿吧。
那人脚步一顿,似乎有些尴尬,“顾逐流。”
顾逐流?
这个人之前云知倒是听人提到过,他是宁王亲卫兼手语翻译,平日里与宁王形影不离,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的。
顾逐流出了内殿后,云知才敢将头上的盖头重新扯下来。
回身看了一眼,那宁王正背对着她,看上去已经裹着小被子睡着了。
云知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那个……宁王殿下?”
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抬手轻轻在他肩头戳了两下,“真睡着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天助我也!
云知松了口气,赶紧拆完剩下的头饰,将宽大的外袍脱下来扔到床脚。
想了想,又吹灭了床头的烛火。
做完这一切,她又看了一眼床上裹在被子的人,见人确实是睡熟了,才转身走到刚刚踩好点的窗子边,轻手轻脚地翻了出去。
她才刚跳出窗去,床上原本“醉酒熟睡”的人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