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

秦可卿并没有感觉到害怕，叫婆子上前查看。

婆子抖着手探了春草鼻息，指尖许久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吓得跌坐在地，一脸惊恐，声音发颤：“四少奶奶，春草，春草……”

秦可卿啐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话都说不清楚。”将身边的喜鹊往前一推，“你去，看看那贱婢子怎么了。”

喜鹊硬着头皮上前一探，手僵硬在半空，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小姐，死，死了！”

秦可卿看老婆子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个小丫鬟的死和一条狗的死差别并不大。

她沉着声音吩咐，“将袋子拴好，从后门抬出去，悄悄处理掉。”

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所有下人，一双眸子如同恶魔一般，让人汗毛倒立。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透露出去一个字。这个丫头冲撞本奶奶，我让人撵了出去。如果我在外面听到一句对本奶奶不利的话。今天的春草，就是明天的你们。”

下人们连连磕头应是，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

老罗叹口气，继续说道：“我捡到她的时候，她确实没有了气息，但是脉息还在。若是我再晚一步，估计大罗神仙都救不回。这丫头也是可怜，五脏六腑都是内伤，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子，到处也都是猫儿的咬痕和抓痕。”

穆念之拉起春草的手，心疼地放在手心摩挲。看着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黑点，仿佛就看到当时多少个婆子拿着针在她身上疯狂地扎。

老罗拿来一个盒子递给穆念之，“少主，这是春草一直护在怀里的。”

穆念之接过来，打开盒子，瞬间眼泪滚滚而下。

她藏在卧室床下的玉佩。

春草定然是听到秦可卿要火烧清一阁，便寻了出来护在身上。

不知道这个傻丫头当时流了多少血，才能生生将玉佩上的编绳穗子从原本的酞青蓝染成这暗红色，一点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穆念之赤红着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秦可卿，你欠了我两条命！”

老罗上前半步，“小主子，可需要我想办法混进穆府，给那秦可卿下毒药，毒死那个蛇蝎夫人？”

其实他在知晓春草遭遇之时，就已经想要这样做了。只是小主子没发话，他不能擅自做主。

穆念之将玉佩收进怀中，“不，那样太便宜她了。”

动作轻柔地为春草掖好被子，声音冷沉地说：“杀人诛心！”

穆念之来到院中，看到一脸全是红疹子的快半子，眼神看向老罗。还没开口，快半子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长剑对准老罗。

“老东西，你暗算我！立刻把解药给我，不然我马上劈了你。”

老罗看着快半子居然还能这般冷静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有力气抬剑威胁自己，眼中倒是有了一丝欣赏之意。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几分真功夫。这么强的药劲，你居然还能如此镇定。换作常人，定然已经在地上滚来滚去，将自己身上扣得满是血痕了。”

老罗说着毫不畏惧地将长剑推开，“不过你说的那般厉害，也不过如此。要真是高手，还能被我这样悄无声息下毒不成？”

快半子觉得怒火冲到天灵盖，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老罗。

穆念之看着他眼中真的起了杀意，一个横步挡在老罗身前，大喝一声，“小筷子，别冲动！”

快半子的长剑堪堪停在穆念之心口，再往前一分，就会划破她的衣衫。

三人都冷不丁地倒吸口冷气。

快半子愤怒地甩开剑，大喝一声，“蠢女人，你不要命找别处去。不要死到我的剑下。”

老罗脸色吓得惨白，紧张地看着穆念之，“小主子，你可有伤着？”

在确认她没有事后，指着快半子怒骂。

快半子虽是个半大少年郎，可是嘴上功夫一点不虚，和老罗指着鼻子对骂起来。

穆念之反而被晾在一边，任凭她上前两次想要劝阻都被推到一边。

穆念之摊摊手，看出来了，这两人是寂寞太久了，难得棋逢对手，要吵个够，行！看来死不了人，是她乱紧张了。

离开老罗的院子，快半子本以为要回府了，毕竟天色已经露出鱼肚白，谁知道穆念之转身又去了城南破庙。

快半子万万没想到，穆念之到这个破庙来的目的居然是看望这一屋子的乞丐。他本来以为这个穆念之就是他们说的，为了富贵荣华，攀附上了世子爷。

可是她之前为了救老罗，能挡剑。现在又在破庙和一群乞丐打得火热。这群乞丐对她态度十分热络，看起来并不像是做戏给她看，更像是多年老朋友。

乞丐本来就是消息最为灵通的，甚至还有人听到了穆府那晚的事情，还来关心她是不是受伤了。

穆念之倒是没有向他们提到一点自己受了伤，处境艰难的事，反而是笑呵呵地说自己出去玩了两天，耽搁了事情才没来看他们。

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小贯铜钱。

“今日来得匆忙，没有给大家带好吃的，这些铜钱，等下大家自己拿去添置点衣裳。眼看天凉了，你们身上这战袍，配不上你们的气质了。”

用嘻嘻哈哈的语气，逗得所有的乞丐大笑起来。

快半子端着一张冰块脸站在角落，看着那个比他大了两三岁的女人，觉得这个女人真奇怪。

一点都不像之前世子爷接触过的那些女人。她是故意表演给自己看，好让自己回去在世子爷面前帮她美言几句，夸她善良吗？

那她把自己想得太傻了。

他可是快半子，又不是只有武功快，脑子也转得很快的。

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要不然乘风哥为什么之前提到这个女人就皱紧了眉毛。甚至他还听到过乘风哥和破浪哥说，如果世子爷这辈子没遇到这个穆念之，那这一生定然是平安顺遂的。

所以他断定，这个女人不是个好东西。

哼，世子爷派他来保住这么个女人，他就好好盯着她！不让她做妖。

二人回到英国公府外，穆念之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快半子被看得心头发虚，开口问道：“你少拿你那双牛眼睛看我，丑死了，想吓死谁？”

穆念之被骂得莫名其妙，有些半信半疑地收敛眼神。十六年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她是牛眼睛。

有那么丑吗？

肯定是这个小家伙夸张了，她又挂出笑容，甜甜地问：“小筷子，之前我们出来，你不是钻的狗洞对不对？”

快半子翻个白眼送她，当然，他堂堂大侠，用得着那么蠢笨的方法？

穆念之看他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盈盈地说，“你好厉害！”

快半子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真是没见识，这点子功夫就崇拜成那样！

“不过，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没办法带着我一起飞过院墙。要不然，昨天晚上怎么不带着我飞。你这个高手，也不怎样嘛！”

说完，穆念之用一种毫不掩饰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起来，面上还露出了隐隐嘲笑之意。

快半子听着将手中剑一甩，直接上前抓住她后背衣服，飞身跃起，稳稳落在镇国公府院中。

穆念之心里乐得不行，毫不吝啬地鼓掌赞叹。快半子则双手抱胸，仰着下巴看别处，结果眼光看到一个人，立刻脸色一变。

穆念之发现不对，赶紧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女子，盘着朝云香髻，上着团花纹桃红衫子，下着团花纹黄裙。通身气质沉稳端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妇人。

以她对京中高门大户那少得可怜的了解，还真不知道眼前这美妇人是谁。她也就只能露出尽量得体的笑容。

那妇人莲步轻移，穆念之片刻能跑到的距离，她硬生生走上了两倍的时间。

穆念之看着她从头到尾都没多大摆动的步摇，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小时候母亲口中说的女儿家应该有的仪态吧！

她反正从小是野惯了，从来都没有认真学过这些。父亲也从来不拘着她。至于母亲……

“想必这位女娘就是前几日进府的穆姑娘吧！”

温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穆念之的感慨。

穆念之连忙躬身行礼，“夫人好，小女正是穆念之。”

站在那美妇人身边的丫鬟出声讥讽：“穆家女娘好大的架子，看到我家夫人了，还要我家夫人挪步前来。从前只是知道这穆府落败了，没想着，这家教家风也是这般的差劲。”

穆念之一个眼神扫过去，睨了一眼那不可一世的小丫鬟，只浅浅笑看着面前的美妇人，“刚才是念之礼数不周。实在是念之眼拙，没有认出是哪家的夫人，怕贸然上前，惊扰了夫人。这里给夫人赔不是了。”

说着自行屈膝，那美妇人坦坦然地受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穆念之起身之后，迎上美妇人居高临下的眼神，“只是不知道贵府是哪家，居然教出这般不懂礼数，没有尊卑的婢子。居然敢对英国公府未来世子妃这般无力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