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万物苏醒。

不管昨夜如何凶险，看样子沈醉都算是挺过来了。

沐宛儿将衣服穿好，昨日用来取水的中衣经过一夜篝火的烘烤，也没有了半分水汽，正好可以穿上。

至于外面的罩衣，还是给沈醉留着，这样他也能舒服些。

“沈醉，你还好吗？”

少女轻轻地跪坐在男子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好在没有昨日那般烫了。

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沐宛儿准备起身去外面采些野果，再想办法取点水来。

只是她刚刚抬脚准备起身，右手便被身边男子牵住。

“我···这是···在哪？”

见到重伤的沈醉，如今清醒了，还能开口说话，沐宛儿别提有多高兴。

她急忙俯下身子，“在一间废弃的道观里。昨日你与那巨兽争斗，我也晕倒了。等醒来后，我在郊野里寻见了你，你全身都是血。”

面色极为苍白的沈醉，挣扎着想要起身。只是周身的伤痛，让他紧紧抿起嘴角。

本来极为好看的面容，也开始扭曲。豆大的汗珠，几乎是瞬间就从他修剪整齐的鬓角滴下。

“你别起来，你身上有太多伤口了。我也不敢动你”，沐宛儿见到男子这般痛苦，眼眶又开始泛红。

“多谢沐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说这些，若不是你昨日为了保护我，就算打不过那恶兽，逃走自然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里，沐宛儿有些内疚地低下了头。

沈醉只是轻轻摇头，“不是的···自从宗主无故暴毙···我就感觉总有人在盯着山上修士。”

“你先别说那么多了”，沐宛儿急忙打断他的话头，“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治伤的东西。”

沈醉眉目低敛，“本来以为只是简简单单地送你回去，没想到会遇到这般难缠的敌手。”

“我先凝神静气，探查周身伤势，麻烦沐姑娘扶我起身。”

“哦，好。”

沐宛儿嘴上说好，却是没有动作。昨天沈醉受伤昏迷，她可以背着他，抱着他，嘴对嘴喂水给他。

可是如今他醒了，想起昨晚的事，沐宛儿的脸瞬间就像是煮熟的番茄，红润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察觉到有些异样的沈醉，只是用心声便召唤来了灵犀鸟。

那只头上有呆毛的金丝雀鸟，在原来主人头顶盘旋了一阵，随即啾啾地耳语。

“咳咳···”

沈醉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但是毕竟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眼前少女也低着头，倒是不曾看见他的窘态。

“沐姑娘，劳烦了。”

事到如今，沈醉两番请求，沐宛儿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她伸出手臂，拉住沈醉的一只胳膊，让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绕过他的背部，使尽力气才将他扶起。

“多谢沐姑娘。”

沈醉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阵，才逐渐平复全身剧烈的疼痛。

紧接着他盘膝而坐，双手虚握，放在身前。整个人就像是被流光笼罩，朦胧不清。

只是没过多久，沈醉哇的一声，呕出鲜血，随之身子一歪，只能靠着手臂支撑住，以至于不让自己倒下。

“沈醉，你怎么了？”

本来就极为虚弱的男子，此刻眼中尽是凄楚神色，他默默摇头，避开了沐宛儿伸过来，想要替他拂去嘴角鲜血的手指。

“沐姑娘，你走吧，不用管我。”

说完这句话，沈醉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发生什么事了？”沐宛儿悬着的心又提起来了，她扶住身形摇晃的沈醉。

“你说话呀，我带你去看郎中，或者咱们可是试着联系你的宗门”，少女此刻嗓音凄凉，沙哑不已，“而且长生门见你不回，定然是会派人找你的。”

沈醉扯动嘴角，“我不会再回去了，长生门自此再无沈醉。”

“为什么呀？你回到宗门，就能治好伤势。然后···”

当沐宛儿说完前半句后，她像是猛然醒悟了什么，紧紧抿起嘴唇。

两人对坐无言。

良久，沐宛儿先行站起来，走到破败的木门那边，伸脚跨过门槛，只是轻轻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屋内无言，唯有灵犀鸟在啾啾鸣叫。

等到少女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后，沈醉睁开眼睛。

本来眉目如画，鼻梁挺直的他，此刻一双令多少仙家女子沉沦的桃花眼眸，盈满泪水，只是不曾滴落半颗。

他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臂，灵犀鸟乖巧地停在他的手心。

手指轻轻抚摸雀鸟那柔顺的羽毛，一遍又一遍。

“金丹碎裂，二十余年艰辛修为，毁于一旦，自此我与废人无异。”

这番话只在沈醉自己的心湖中响起，言语低沉，但是却掀起惊涛骇浪，水势激荡，不断撞击着岸边草木。

“你且借我些灵力，我离开这里，也不拖累沐姑娘。”

沈醉对着灵犀鸟命令道。

不想从小驯养，极为通人性，也不曾违背命令的灵犀鸟，此刻却一反常态。

旋即扑腾着翅膀飞起，朝着昔日主人啾啾鸣叫两声，就头也不回地穿过窗棂，飞往了外面。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嘛！”

沈醉又气又恼，只是身上的伤势，让他只能坐在原处，不住地喘息。

人身三百六十五处窍穴，应合天地。作为炼气士，也就是修真之人来说。

除了要吸收灵气，积攒灵气。此外最重要的就是要能让这股气，畅通无阻地在周身百骸游走，以此来达到与天地共鸣。

其中作为枢纽所在的丹田气海，就犹如沙场争斗中的战阵的阵眼。

所有灵气来回运转，都靠着这里。而在此处蕴养出的金丹，更是炼气士的本命。

修行大成后，不管是御风飞行，还是使用法宝，亦或是使用本命神通，无一不要靠着金丹运作。

如今的沈醉，就好像是不久前才被人杀害的老宗主那般。宗主的金丹是被人硬生生挖去，而沈醉也不遑多让。

金丹碎裂，就如同凡人脊柱折断。就算侥幸不死，也如同废人一般。

不仅道行崩碎，体魄也大受挫折。不管是多贵重的仙草灵丹，还是法力通天的大能，都几乎无计可施。

折损在这上面的天才修士，又何止沈醉一人。

沈醉悲愤交加，思及此处，禁不住以手捶地。

他次次用尽全身力气，直到皮肤破损，血肉模糊都不曾停下。

身下的茅草和沐宛儿的罩衣，丝丝缕缕沾染着更多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