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一对璧人,相互调笑,乐在其中,徐珊大嫂为他们高兴之余,也触动了自家的伤心事。
若不是他的丈夫早早撒手人寰,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吃了齐腰深的苦。
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寂寞孤冷,多少张无事生非的嘴,都在刺痛着她。
可是眼前这个姑娘,却的确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
她真实不做作,知礼节,又能随时跳出常规。对于看不惯的事情,总是能第一时间站出来,这等气魄,哪里像是女子,活脱脱就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汉子。
“徐大嫂,听说你家那个茅屋,位置偏僻得很,你一个女人家也不安全。我跟陈婆婆商量过了,要不那个屋子就租出去,你就在我们屋子旁边再建一个吧,这样大家也都好有个照应。”
徐大嫂摇摇头,“这样不好。”
“大嫂,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呀?”
沈醉虽然不像沐宛儿那般能洞察人心,可是这些天在村里来往,倒是也明白了些。
他朝着沐宛儿点点头,“大嫂,这话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是如果是因为村子里的流言蜚语,你大可不必在意。
我同宛儿的想法一样,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随他们去说,时间长了,自然不会再有人说。
如果还有人说,那只能说他们连基本判断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又何必在乎呢?”
沈醉自从跟着沐宛儿,一直都以学生的身份自居,毕竟对于山下的事务,他所知甚少,大都靠着宛儿为他讲解,手把手地教他。
可是今天这番话可是他真心实意说出口的,没有半分俯视看不起徐大嫂的意思。
相反沈醉当前的心境,倒是从仙人,慢慢融入了世俗里的鸡毛蒜皮,变得像个活人起来。
或许这样说不太对,可是之前沈醉给沐宛儿最初的印象就是这样。冷冰冰的,还动不动就出剑。
徐珊思量许久,终究是慢慢点了头。这些年她虽然在村子里,可是大家要么往她身上倒脏水,要么把她视作无物。那种滋味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徐珊心脏起伏地厉害,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立刻潸然泪下。
沐宛儿见状急忙从怀里拿了手绢,给身旁的妇人擦拭眼泪。
徐珊哽咽道:“多谢你们,多谢陈婆婆···”
陈婆婆久在村中,最是明白这徐寡妇的处境。村里人啥都好,就是舌头太长,徐寡妇年轻时又是好模样的胚子。
所以难免有些嫉妒心强的悍妇,就在各处编造些谣言。
陈婆婆她时常也自嘲,若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恐怕也免不得被村里人说三道四。
所以陈婆婆一直以来,对于这个徐寡妇,倒是没有多少恶感。只是碍于家里子女言语,不敢跟她太过靠近。
可是自从这沐丫头和沈公子来了之后,陈婆婆也好像明白了一些之前从未深思过的道理。
远方的子女固然重要,可是近邻也很重要。这女子并未犯过什么错,既然如此,倒不必听子女所言。
老身一把年纪了,还不能顺从本心,做回善事嘛?
沈醉语气平缓,“徐大嫂,等我们这边忙完,到时就去你家那边帮忙。到时我们也请求李木匠,先帮您置办屋子。”
徐珊用手背擦了擦眼眸,梨花带雨。虽然已经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可是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
“李木匠手上的活可是多着呢,我的屋子不急,反正还能将就。”
沐宛儿可是不干了,“那怎么行,要是李木匠那边太忙,大嫂子你就跟陈婆婆一起,咱们住新屋子,让沈醉一个人待这里。”
沈醉有些吃瘪的样子最是有趣。
不仅是陈婆婆,沐宛儿,连带着徐珊嫂子脸上都显出笑颜。
“这个丫头,鬼灵精怪的。”
陈婆婆收起筷子,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少女额头。
对面的沐宛儿自然是笑着应承下来,这种有家的日子,她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在原先的世界里,她有父母,爷爷奶奶,也有姐姐,还有许多同学朋友。可是自从死后重生到大俪国后,这些都不见了。
直到此时,她才又重新拾起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冬日里,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香喷喷,暖烘烘。
这几句话又使得徐珊有些受不住,眼眸开始氤氲起来。
倒是沐宛儿反应快些,岔开话题,“徐大嫂,你平时都是靠着种地过活的吗?”
徐珊点点头,“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有些偏远的地,都被人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地给扒拉到他们自家去了。
我也没办法跟他们计较,家里没汉子,没了顶门立户的,就是要吃亏些。”
不过也没啥,我本身就种不了那些地,平时也管不了地里的杂草,所以就算了。
沐宛儿听完,随即把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引得沈醉都在桌子下,轻轻扯了她几回衣角。
“是哪家侵占的?我这就帮你说理去。”
少女抹了抹嘴唇,迈步就要往外走。
倒是徐珊首先放下碗筷,几步拦在她面前。
“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你们在这里人缘。那些地我根本用不上,先回来吃饭。你和沈公子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将这茅屋盖好。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放放不打紧。”
在徐珊和沈醉,以及陈婆婆好一通劝说下,沐宛儿这才嘴巴撅着,回到桌子前面。
她拿起筷子,狠狠扒了两口面疙瘩,又将一块糖醋生姜嚼得嘎嘣响。
边吃还边在嘴里嘀咕,“气死我了,我要多吃两碗,有空去骂那些不要脸的人。”
小女孩身躯,但是这种铿锵意气,有种让人见了女将军的错觉。
沈醉也往她碗里夹了几块小菜,“好啦,先吃饭,不然等会要呛着了。”
沐宛儿此时转过头来,紧紧盯着沈醉,“你站在我这边,对吧?”
说着还扬了扬自己粉嫩的小拳头,好像在威胁沈醉。
沈醉最是喜欢这般可爱的沐宛儿,他伸手将对面女子的手压下去,随即轻声言道:“那是自然。”
“这还差不多,呐,盛一碗。”
沐宛儿将空碗递给坐在过道的,起身便利的沈醉。
长身玉立的沈醉,没有半分迟疑,立刻站起去锅台那边舀了满满一碗热腾腾的菜汤鸡蛋面疙瘩。
沐宛儿接过,又开始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时不时还有些碎渣挂在脸上,同桌几人皆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