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过去，从天刚开始亮的时候，黄宇和男人就已经穿戴整齐。黄宇抬了抬脚，脚下的胶鞋看上去结实极了。男人将他背后的背篓拉下来，仔细检查着里面的东西。见东西都装好了之后，目光坚定地看着初升的太阳：“走吧！”

黄宇在旁边面无表情地跟上去，眼里露出一丝不解的光芒。去抓蝴蝶，又不是去打怪兽，有必要这么全副武装的吗？

没错，和他猜想的一样，这户人家的主业就是抓蝴蝶，但他们又不只是抓蝴蝶，而是将蝴蝶捕获，然后再加工成标本，送到各个有需求的人的手上。和人工养殖的蝴蝶相比起来，这里的蝴蝶色彩更加丰富，形体更加完美，做成标本之后，自然要比那些人工养殖的蝴蝶要更好看，更具有生命力。

在爬了一个小时多的山路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在山中，空气十分清新，阳光透过大树，不均匀地洒在地上，打下一束束光束。而这柔和的光束，正好来到了眼前翩翩起舞的蝴蝶群身上。

有着柔软身躯的蝴蝶在飞舞，黑白相间，靛蓝色的，枯叶一般的，嫩黄色……不同颜色的翅膀在空中不断闪烁。绿色的背景就是最好的展板。一只蝴蝶翩翩落下，落在黄宇手上，头上的触角不断动作，像是在探究眼前男人的信息。

“快！黄宇，这个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男人在身侧不断催促着，黄宇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烦躁来，他不喜欢动着的蝴蝶，只有在白色的展板中，才能真正发挥出它们应有的美丽。

黄宇没等老板动作，就将网套在蝴蝶头上，蝴蝶被惊吓到，扑扇着翅膀想要逃出去，但绳子太过复杂，太过细密，怎么飞也飞不出这片地方。

虽然刚刚黄宇的动作吓跑了不少蝴蝶，但他们还是捕捉到了许多有着诱人色彩的蝴蝶。男人看着满满的竹筐，嘴角的笑容都快要盛不下。他笑呵呵地拍拍黄宇的肩膀：“今天表现不错，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利索？今天回去好好奖励你一下，咱们今晚吃顿好的！”

黄宇跟在男人身后，心里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简单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又要开始继续处理之后的工作，男人带上防毒面具，将今天抓来的蝴蝶放在一间小屋子里面。蝴蝶在重新获得自由之后，在小屋子里面到处乱飞，但好景不长，随着不知名的白色烟雾慢慢在房间里面出现，它们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片刻便静止不动。

男人将开关打开，房间里面安装的排气扇开始大力运作。烟雾逐渐散去，倒在地上的蝴蝶露出了美丽的翅膀。这一次，翅膀不再胡乱摆动，在地面上，像没有色泽的绸缎一样，冷酷地展示着它全部的美丽。

尖细的昆虫针从蝴蝶的胸部插入，蝴蝶被固定在木色的纸板上，男人从桌子上的一摞半透明的纸张中抽出一张纸，小心从蝴蝶两端翅膀中的间隙插进去，缓缓将蝴蝶的翅膀朝两边分开，硫酸纸将蝴蝶的翅膀压平。

“你看，黄宇。这一步千万要小心。如果蝴蝶的翅膀破了，那这个蝴蝶就相当于是废品，是卖不出好价格的。”

男人在间隙中向黄宇传授自己的知识，黄宇靠在门边，看着俯身仔细工作的男人，什么话都没说。

“蝴蝶最美的时候就是被做成标本的时候。生命会逝去，尤其是蝴蝶。这么美丽的生物，竟然只有一年的生命，老天不长眼啊！”

男人边自顾自地说，边调整蝴蝶整体的位置。脸上的可惜是真的，但手上不停歇的动作也是真的。男人用镊子将蝴蝶翅膀根部进行调整，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新生婴儿的助产士一样，生怕眼前的美丽消失。昆虫针被一根根插入蝴蝶体内，标本已经初见模型。

黄宇走出房间，站在门口等男人出来。小男孩在不远处的偷偷往这边看，好奇的目光和黄宇的目光正好撞上，他整个人像一条果冻一样，“唰”地一下就消失在了门后。

房子分成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在父亲的交代下，小佳几乎不往后面走，但抵不过小孩好奇的天性，有些时候，他会在门缝中偷偷看父亲的所作所为。

“你怎么不进去看？”黄宇拉开阻隔院子的大门，小声问眼前看上去慌张极了的男孩。

“他不让我进去……”

“啥？”黄宇掏掏耳朵，像是听不见一样，大声问出声。

“……我爸爸不让我进去！”

小佳说完就转身离去，黄宇在身后呆呆地看着不知为何有些羞涩的男孩。现在的男孩都这么不经逗吗？黄宇耸耸肩，丝毫没有抱歉的心理。

“黄宇，你去将房间里面的风干机打开，把我做好的标本整齐挂在风干机前面。”

男人也出来了，他将脸上的面具拿下，疲惫的眼神怎么也遮不住。长时间的精细工作让他浑身乏力，双眼生疼，还有他那本来就不好的老腰。

男人叹了口气，不由瞪了黄宇一眼。他这个徒弟，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不知道犯什么毛病，一让他上手就说不行，但今天他捕到了一个很好看的蝴蝶……

“欸，黄宇，那个蝴蝶呢？”

“不知道，全部都在你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