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顾修德便早早地赶回顾府。
他看着姜念躺在床上,憔悴的模样,心疼地说:“念念啊!都是为夫不好,这事务繁忙,连你生产的日子都不能赶来,为夫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了。”
这话说是放在从前,姜念定当是理解他的不易,还会劝他不必来回折腾,凡事多以朝中的事务为重。
可是如今,看他惺惺作态的模样,只令姜念作呕。
姜念侧过身抱起顾溪儿,淡淡地说道:“我受这委屈并不怎么样,只是我们溪儿这都出生几日了,还未曾看到过她的爹爹一眼,不知这心里是有多委屈。”
顾修德弯下腰,对顾溪儿说道:“溪儿,是爹爹不好,没能在第一时间来看你,原谅爹爹好不好?”
顾溪儿懒懒地看了顾修德一眼,便侧过头,闭上眼睛,【随便说几句话就想把我给打发了,当我是叫花子呢?】
【不过,这渣爹长的是真的丑,肥头大耳的,也不知道娘亲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了?】
姜念顺着顾溪儿的话看过去。
如今的顾修德,早已不是当年的清俊的模样,现在他的脸庞圆润油腻,肚子也微微隆起。
皮肤更是因为常年习武,变得粗糙,黝黑。
顾溪儿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抱着脑袋,绝望地说:【我可不要长得像渣爹啊!太可怕了。】
姜念嘴角不自觉向上勾起,将溪儿的一只小手给拉下来,对着顾修德说:“你看,溪儿长得多像我啊!”
“是是是。”顾修德连连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溪儿的小脸蛋。
他也曾见过许多刚出生的小婴儿,却没有哪个长得如顾溪儿这般讨人喜欢。
还好,这溪儿没让手下给盗走,要不然真是可惜了。
下一秒,顾修德怔住了。
若是他对溪儿手下留情了,那他的计划岂不是全被打乱了?
他要何时才能不被姜家压着一头?何时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粗粝的手掌,在鸦青色暗纹锦袍上摩擦着,倏然耳旁传来姜念的声音,“你可有为溪儿准备些什么礼物?”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
便被姜父抢先回答了。
那声音从屋外传来,洪亮有力。
“自然是要为我孙女准备一些礼物才是。”
闻声。
姜念抬眸看去。
姜父与姜母正踱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个个手中捧着木盒。
“我与你父亲在十几里的镇外,找了个手艺了得的老师傅给我们溪儿,打造了些首饰,还去古玩轩挑了些宝贝来。”姜母边说边坐到了姜念的床榻旁。
看着姜念尖削的脸庞,姜母眼眶瞬间中蓄满了泪水,“对了,我还去锦泰寺里给你求了个护身符回来,希望你这身子能早日好起来。”
姜念心头立刻变得五味杂陈起来,当初若不是她执意要嫁给顾修德,就不会让母亲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她操劳。
未来,更不会让姜家遭遇灭顶之灾。
她垂下眼眸,轻轻点头,“让母亲您担心了。”
姜母抚摸着她的长发,“傻孩子,快看看我和你父亲给溪儿挑选的礼物。”
说完,身旁的小厮便将一个个木盒子递了上去。
一旁的姜父问道:“修德,听说你今日才从讷关镇赶回来,那可有给溪儿备上什么礼物?”
“回父亲大人,这溪儿是我顾府的千金,自然是准备了。”
顾修德现在还不敢得罪姜父,模样也是毕恭毕敬的。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往前走了几步,塞到了顾溪儿的怀中,笑眯眯的说:“溪儿,这是爹爹给你的出生礼物,希望你日后能够开开心心的。”
顾溪儿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抱着玉佩东看看西看看,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顾修德见此,立马转身对姜父说:“父亲,您看溪儿多喜欢这块玉佩啊!”
话音刚落下,顾修德身后就发出“砰”的一声。
他回眸看去,只见原本在顾溪儿手中的那块玉佩,被扔到了地上。
顾修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本想开口呵斥几句的,却又碍于姜父姜母在,只好忍着气。
“溪儿。”顾修德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怎么把爹爹送的礼物给扔了呢?”
顾溪儿瞥了眼顾修德,咧着一张嘴,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哼!我才不要渣爹送的礼物呢。】
【那只是,渣爹在回来的路上,花了几文钱随手买的,想着用这玩意来敷衍娘亲和我,他还真以为我们这么好打发吗?】
【不过,现在看着渣爹想生气又不敢生气的模样,还让人挺开心的。】
随后,顾溪儿收回视线,看向外祖父、外祖母送来的礼物,两只眼睛泛着星光。
两只白嫩嫩的手臂更是伸直了要去拿。
【外祖父、外祖母挑选的礼物也太漂亮吧!】
【哇,这个簪子我也好喜欢,娘亲快替我插上。】
【这个宝贝也很有意思,好想来玩呀!】
姜念侧眸看了眼地上的玉佩。
这玉佩她都不必仔细看,便知道是个便宜货。
既没有光泽,杂色又多,根本不是精心准备的礼物。
姜念用手指点了点溪儿的鼻尖,轻声道:“看把你高兴的。”
说话间,她拿起一个金手镯带在顾溪儿的手腕上。
顾溪儿更加开心了。
【娘亲,你太懂我啦!我盯着这个金手镯,看了好一会啦。】
【越看越喜欢,呜呜呜,能成为娘亲的孩儿真好呀!】
姜念抬起眼眸,扫过顾修德的脸庞,漫不经心地说:“看来溪儿更加喜欢爹和娘送来的礼物。”
此话出口后,顾修德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姜母从姜念的床榻旁抱起顾溪儿,笑得极其灿烂,“外祖母还担心我们溪儿会不喜欢呢!”
顾溪儿伸出小手,抓住姜母的衣襟蹭了蹭,逗得姜母开心得不行。
一旁的姜父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玉佩,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玉佩做工粗糙不说,玉的品相更是差到极致。
既不通透,裂纹又多。
就这样的玩意,顾修德怎么拿得出手?
姜父不悦道:“你顾府就诞下这么一个女儿,你竟然拿这东西,来敷衍人?”
顾修德见姜父发怒,马上低着头解释道:“父亲是这样的,我近些时日,公务太过于繁忙,没来得及准备,只能在赶回家的路上买上这么一块玉佩给溪儿当见面礼,待日后时间充足了,再另准备一份礼物给溪儿。”
姜父甩甩袖子,别过头,不再搭理顾修德。
但是面对顾溪儿的时候,姜父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原本冷漠不可亲近的脸庞,也出现了笑容。
姜父夸赞道:“我们溪儿年纪虽小,可是这眼光却很毒辣,不愧是我的孙女。”
而顾修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每一句话语,就如尖刀般,扎着他的心。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姜念怎么生了溪儿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平日里,她总是在姜父、姜母面前维护自己,甚至还自掏腰包往姜家送各种礼物,并说成是他送的。
如此,这才让姜父对他这个出生卑微的人满意。
可是现在,姜念居然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姜父说教于他。
她却一句帮他的话都没有。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丫鬟抱着木盒急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康王妃命人给小姐送来了东西。”
听到康王妃三个字,姜念双眸立刻亮了起来。
康王妃是她的姐姐姜荷。
自从姜荷十五岁嫁给,远在漳州的康王后,两人便聚少离多。
如今姐姐千里迢迢给溪儿送来礼物,让她的心头不禁温暖起来。
“拿过来吧。”
丫鬟听话的将木盒送了过去。
姜念抬手,刚将盒子打开,里面的玉如意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姜父眯着眼睛看了会,开口道:“这玉如意可是上品啊!看着品质想必是掸国那边的东西。”
姜母拿起玉如意仔细看了一番,“确实,这玉白皙细腻,犹如羊脂,品相更是堪称完美,掸国那边自古便盛产美玉,看来荷儿是真的用心了。”
说话间,姜父手指轻轻摩挲了顾修德送的玉佩,又塞到了顾修德怀中,“这东西下次就别再拿出来了,丢了你顾府的脸面不说,还会让人耻笑,说你堂堂朝中大臣,竟然送这玩意给你唯一的女儿。”
顾修德低着头,连连道:“父亲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等姜父姜母离开顾府时,天色渐黑。
顾修德板着一张脸站在姜念的床榻旁,质问道:“念念,今日你父母如此刁难我,为何也不替我说句话?”
姜念撇了他一眼,继续低头逗着溪儿玩,“我觉得爹娘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溪儿作为顾府嫡女确实不该随便送件礼物,就敷衍了事。”
“这玉佩若是拿出去,让旁人看了,指定会笑掉大牙。”
“搞不好他人还会以为,我顾府竟然落败到如此地步,竟然将一块毫无成色的玉佩,送给你唯一的女儿。”
“还是说。”姜念语调拖得有些长,直勾勾地盯着顾修德的眼睛。“溪儿在你心里并不是顾家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