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气氛略显沉重之时，服务生适时地端上了一道道精致的西餐。

金黄的黑松露炖鸡，酥脆法式焗蜗牛，奶香四溢的蘑菇意面，刚刚煎好的T骨牛排，都让人食欲大开。

压轴出场的是金箔覆盖的澳洲和牛，牛肉被切成了厚薄均匀的片状，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金箔，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李桐的眼神扫过桌面，像是对这些美食都毫无兴趣。

“酒还没有来么？”

“稍等，”

下一秒，冰镇过的白兰地酒就被端了上来。

李桐拿起酒瓶，手指轻轻旋转着瓶口的软木塞，动作娴熟而优雅。

一股清洌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与餐桌上的美食香气交织在一起，却丝毫未能缓解李桐内心的复杂情绪。

他先是为陆昀斟酒，手势稳定，酒液如丝般滑入杯中，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转而，他又为洛婕倒上，动作同样流畅，只是眼神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苦楚。

“陆总，我敬你，”

李桐的声音微微颤抖，“自从大学毕业后，是杏林药业，是您给了我成长的舞台。这份恩情，我永远铭记。”

说完，他猛地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动作里带着几分赌气，几分自我惩罚的意味，仿佛想用这烈酒烧尽心中的愧疚与痛苦。

酒精的刺激下，他的脸颊泛起了红晕，但眼神却更加深邃，藏着秘密与挣扎。

这一刻，他渴望能借这杯酒，暂时忘却那些无法挽回的错误。

陆昀点了点头，同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零星的酒液淌过了他的喉结。

“陆昀！”

洛婕紧张地喊着陆昀的名字，他刚做手术没多久，喝酒可能会让伤口更疼。

“我没事，放心。”

陆昀拍了拍洛婕的手，转头看到李桐又将两杯白兰地灌进了喉咙，似乎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李桐，你是来请我吃饭的，还是找酒搭子的？”

陆昀苦笑着看向眼前人，李桐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白兰地。

他感受着炙热的酒液，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愧疚都淹没在这无尽的酒精之中。

陆昀见状，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猛地站起身，冲过去抢过李桐手中的酒杯，语气严厉地质问道：“李桐，你在干什么？别喝了！”

李桐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空洞地看着陆昀，终于停下了灌酒的动作。

他的喉咙沙哑，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陆总，我不是来合作的，我是来……坦白的。”

说着，李桐的手颤颤巍巍地从身旁的文件袋里拿出一张黑卡，那黑卡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他艰难地走到陆昀身边，双手将黑卡递到对方身前。

“这是什么？”

陆昀看着卡，眼神凛冽。

李桐的声音低沉而颤抖，“这是……钱，伪造霍灵感冒药的钱，一共卖了三千八百万。”

陆昀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接过那张黑卡，手指紧紧地捏着它，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

李桐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被陆昀及时扶住了。

他抬头看着陆昀，终于忍受不住，哽咽起来。

“我对不起你……是我，是我在霍灵感冒药的配方里添加了大量的有害物质，做成假药。”

他痛苦地捂住了脸，“是我换了杏林药业的包装和标识，用了同样的防伪技术，就为了嫁祸给你……”

他说着拿起白兰地的酒杯，又想往嘴里灌，被陆昀一把拽了下来！

“别喝了！别逃避了！”

“别管我！”

李桐愤怒地叫出声，下一秒却又恐惧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对不起……只有喝了酒……我才敢说出来……只有喝了才行……”

“……”

陆昀看到李桐呜咽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那是儿童感冒药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陆昀将卡按在李桐身前的桌子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和失望。

“你就没想过，会害死多少孩子吗？”

李桐被陆昀问得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压抑着哭腔，慢慢说道。

“我……我在小白鼠上试验过，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我有特意控制剂量，没想到还是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他泣不成声，“我想快速积累资金，扩大公司规模……你是我的竞争对手，我……我就……”

陆昀看着已然崩溃的李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不是责备李桐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要解决问题。

“李桐，你一个人是做不到这些的，还有谁指示你？”

似乎没想到陆昀会这么问，李桐闻言一怔，缓缓低下头，“是我一个人做的。”

“不可能，这是一条产业链，你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陆昀声如寒冰，一旁的洛婕也说道，“你开的只是初创公司，哪来的资金支撑你产品的研发和上市呢？”

在二人的逼问下，李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他苦涩地笑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我确实有投资人。”

“是陆之行？对吗？”

陆昀一开口，李桐的表情就从刚才的苦涩变成了震惊。

“来这里之前，我就掌握了一些信息，只是还没向你求证。”

他看向李桐，长话短说，“把陆之行指使你的证据全列出来，主动自首，我帮你争取减刑。你的亨通药业，也可以保下来。”

他注视着对方，缓缓道，“你的心血，应该不想白费吧？”

“……”

这一句话拿捏了李桐的软肋，他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半晌，他才诧异地问，“陆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又感动又愧疚，“你不恨我吗？”

“……”

陆昀被李桐问住，他的脑海里闪过以前一起共事的那段时光。

李桐是那批毕业生中最出类拔萃的，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人。

他把最核心的技术和经营管理理念都教给了李桐，给了很多展现的机会。

如果李桐能继续留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惜……

陆昀想到这里，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亨通药业是你的心血，你是我的心血，我当然……”

当然恨。

他恨李桐违背了人性的底线去残害孩子，也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他走了弯路。

更恨陆之行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千言万语到嘴边，却一句也无法说出来。

陆昀叹了口气，拍了拍李桐的肩膀。

“你把所有犯罪证据搜集好，在监狱里好好赎罪，争取早点出来。”

他沉默片刻，又说，“那些孩子都还活着，你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陆昀……”

李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正要开口，突然感到身体传来一阵剧痛。

他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额头上的汗珠如雨点般落下，打湿了衣襟。

“李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