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度厮杀在一起。

而这一次的白无道，内力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甚至好像回炉重造一般。

闻人昭没想到对方死到临头还有力气反扑，看来对方身上的秘密不少。

可惜她也不是好相与的。

就在闻人昭一跃而起，锋利的剑锋似乎连夜空都划破之时，白无道眼中闪过绝望和不敢置信。

“噗”……

剑身入体……白无道低下头看着那柄剑，眼神无波，下一刻，闻人昭一把抽回剑，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看着那俨然没了呼吸的尸体，闻人昭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左右看了看，就发现那本该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影一不见了踪影。

不对。

脑海中还是白无道死前毫无波澜的双眼……

闻人昭快步来到白无道的尸体旁蹲下，一把揭开对方的面具，只见那张脸毫无记忆特点。她又摸了摸对方的身上，探了对方的经脉，最终目光定格在对方毫无伤痕的右掌……

无论是身上的伤痕还是经脉，都清晰地告诉闻人昭，此人不是白无道，而是刚才的影一。

闻人昭不明白在刚才的打斗过程中，对方是什么时候和影一交换的身份，这就是“随影”那个功夫嘛。

她站起身，冷冷盯着影一的尸体半晌后，右手拂袖一震，只听见“哄”地一声，影一尸体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巨坑。

她甩袖收剑，飞身回了长顺门。

……

长顺门花园。

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其中赫然包括龚顺和陈镖头，二人满眼都是不敢置信，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死。

他们七窍流血，表情狰狞，可见死前经历了一番痛苦。

闻人昭没想到他们二人居然死了，而且看起来没有外伤，死因更像是中了毒。

她放了个响箭。

原本在定南王府宅邸看护殷北等人的绣衣使很快就赶来了。

颜夜，也就是这些绣衣使的老大，之前殷北询问的那名女子，赶到的时候就看见闻人昭负手站在花园内，正低头端详着地上的两具尸体。

光从背影看，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意和怒火。

“属下颜夜，拜见闻人大人。”

殷北等人跟在后面也跑进来，一进来就看见一地尸体。

闻人昭开口了，她语气淡漠，在这样的夜里更添几分凉意，“以我个人名义，下江湖绞杀令。我，闻人昭，与轮回宗白无道，不死不休。”

颜夜心头一惊，不过立刻称“是”。

就是后面的殷北等人听见闻人昭这句话都停顿了一下急促的脚步。

江湖绞杀令，是江湖上地位最高、也是最恐怖的杀令。这意味着将追杀对方至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除非深仇大恨，除非血海深仇，永不调解，否则没人会下江湖绞杀令。

江湖追杀令若是还留有一定余地。

那么江湖绞杀令，就是毫无余地。不光是杀他，就连和他有一丝一毫牵扯之人，也必杀无疑。

每一次江湖中出现江湖绞杀令，都意味着血雨腥风。

“把这二人尸体拉回去好好检查他们到底中的什么毒。长顺门的人全部关起来，调查他们这些年为轮回宗都做了什么事。”闻人昭道。

“是，属下遵命。”颜夜拱手。

闻人昭拂袖离开了。

颜夜立刻安排人手接管长顺门。

而长顺门此时的话事人都死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自然不成气候。

……

回到定南王府宅邸，聚在凉亭里的殷北等人围坐在一起。

“闻人大人看着好像很生气，”殷北说道。

“都下江湖绞杀令了，何止是生气。”水术摇了摇头。

“什么是江湖绞杀令啊？”千星焕一脸迷茫，看周围人的表情，好像很恐怖一样。

“星焕小子，你不懂。这世上，有些人即使彼此有仇，也不会下江湖绞杀令。下了江湖绞杀令，就代表二人在武林中永远站在对立面，毫无转圜余地，无论谁出面调解都没用，他们二人都将永世为敌。除非一人身死，否则此约永铸。而且就是和对方有一丝一毫牵扯之人，也一定会被杀。”水术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证江湖绞杀令出现。”

“我记得上一次江湖绞杀令还是五十年的事。那时候武林中更是经历了一番血雨腥风。”唐凛读书多，自然知道的也多。

“这不就是两个人的事吗？为什么会引发武林中的血雨腥风？”千星焕问道。

“若换成别人可能也就算了。”殷北揉揉千星焕的头，“可是两个人，就一定有两方势力。而剩下的其余势力因为这江湖绞杀令的原因会被迫分配队伍。这也是为什么整个武林都会被牵动。”

“‘江湖绞杀令，不死不休’这几个字可不是说着玩的。这意味着，即使要杀之人与整个武林站在一起，即使与整个武林为敌，也决不罢休。”水术道。

“闻人大人虽然是以她本人的名义。可是不说她背后的朝廷和九王府，就说那些和她交好的武林门派都会在第一时间声援。更有的门派为了讨好，会主动加入搜寻对方的行动。轮回宗若是到最后孤立无援，甚至有可能主动献出白无道也说不定。”唐凛说道。

千星焕沉默半晌后开口，“昭姐姐如此，是不是因为……白无道就是杀我哥的凶手。”

见千星焕一脸忧虑，水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千星凡不光是你的大哥，还是我们的朋友。更是你昭姐姐的至交好友。”

“是啊星焕，你别乱想，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你大哥。虽然我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想，你大哥既然给你留了锦囊让你去找闻人大人，定然是想你可以余生顺遂的。”殷北也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男子汉大丈夫，振作起来。”唐凛说道。

“嗯，”千星焕一抹眼眶，一脸坚定，“我一定好好学功夫和机关之术，我不会让我大哥还有昭姐姐失望的。”

“好小子，”水术满意地拍拍他。

……

而江湖绞杀令之事也如一阵狂风般仅在一天夜里就席卷整个武林。

无数知道消息的各门派弟子，无论他们身处各方，都立刻爬起来给自家门派传讯。

……

此时已经到了凡具城打算第二天去找鲁断师父的庞展等人正在院中喝酒。

桌上飞来一只小鸟。

这鸟是绣衣使间专门用来传讯的。

洛冰打开一看，表情一变。

一位白衣公子也快步入院，向云潇儿行礼，“庄主。”

“出了什么事？”云潇儿很少见对方表情如此严肃。

洛冰将纸条展开放在桌上，暮斩灵等人早好奇了，立马探头过来看。

白元修也同时开口，“绣衣使闻人昭闻人大人就在刚刚，以个人名义下了江湖绞杀令，与轮回宗的白无道，不死不休。”

院中人都是一惊。

“居然是江湖绞杀令，”云潇儿身在武林，自然更明白这五个字的威力。

“我能感觉到老大这回是真生气了，”庞展看着纸上力透纸背的“不死不休”四个字，喃喃道。

“昭儿出了什么事情？这才短短几日，为何会下江湖绞杀令。”暮斩灵看向洛冰和云潇儿。

“出了什么事？”云潇儿看向白元修。

“背后之因还在查。”白元修摇头。

而绣衣使传来的纸条上也没有写为什么。

……

落尘城外的一处靠山宅邸。

红莲快步入主院敲响房门。

“进来，”灵犀烛正倚靠在软榻上看书。

他们早就到了这里，可惜他并不想回昆仑派，于是就一直住在这里。

红莲将一张纸条呈给灵犀烛。

灵犀烛随意一瞥后身形瞬间坐直，再度看了一眼后，表情凝重，“江湖绞杀令。”

“是。”红莲表情严肃。

灵犀烛想了想道：“来人，去查白无道的行踪。”

“是。”

……

而今夜震动的门派不止红莲坊一个。

……

第二日凌晨。

远在昭城的殷风玄也接到了消息。

殷风玄看着纸条，表情不变，可是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小昭会下江湖绞杀令？”百里空顶着呆萌的脸问道。

时听鹤也是一脸严肃，“后面的事情还在查。给小昭的传讯也未收到回音。”

“小昭不是个冲动的性子。恐怕是出了了不得的事。”开口之人正是寡言面瘫的冷言将军荼尘。

“昭儿一定出了事。”殷风玄一把合上纸条，眼中闪过几抹阴狠，“去查，动用所有人手去查白无道的行踪还有轮回宗的地点。”

“是。”三人拱手领命。

“耶律寒那里怎么样了？”殷风玄看向时听鹤。

若不是这里的事情一直在拖着，他早就想去找闻人昭了。

“耶律寒已经和漠北第一高手乌石伪装成商队入了大晋。”时听鹤说道。

“这是最近漠北的一些小战役的情况，”百里空将收集的情报放在桌上。

最近漠北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边境搞了不少事，让人烦不胜烦。

“还真是不老实。”殷风玄的声音凉薄毫无温度，俨然已经怒了，“快些解决他们，我也好去找昭儿。”

“动手吧。”殷风玄淡淡道。

“是。”时听鹤三人领命。

……

隋大城。

闻人昭早上披了一身露水回到了长顺门。

颜夜一夜没睡，看见闻人昭进来，立马迎上来。见对方肩头挂着露珠，猜想对方昨晚莫不是在城外树林里站了一晚。

“大人，要不要先换身衣服？”颜夜问道。

“不必了，”闻人昭的嗓音有些哑。

其实昨晚她的确去了城外，就站在千星凡的墓前。

她立誓，一定会将白无道带到对方的坟前。

“查的怎么样了？”闻人昭坐在主位上。

颜夜给她倒了杯热茶，“回大人，我们将密室里的账本对了一遍，这长顺门这些年帮轮回宗做了不少脏事。涉事的人也都被关起来了。”

“龚顺和陈镖头的毒呢？”闻人昭喝了口热茶。

“您看，”颜夜将一个瓷瓶呈上来。

瓷瓶里面赫然是两条腐烂还散发着臭味的虫子，里面还有一些虫子粘液化为的绿水。

“除去大人下的毒，还有一种毒。这种毒很特别，属下以前也未曾见过。不过可以确定是蛊毒。他们二人死正是因为这蛊毒发作。虫子应该是被其他东西所操控，所以二人死得很意外。”颜夜说道。

闻人昭看了眼那两条虫子，怀疑这个是白无道下的。可以更好地控制一个人，杀对方的手段也更加隐秘无形。

让她在意的是，无论是那二人的死相还是这虫子散发的味道，以及化为的绿水，都让她觉得再熟悉不过。

不怪颜夜以前没有见过。

这是……孔雀阁独有的毒。

孔雀阁的毒药至少分为三个等级，不同等级的毒药在不同人身上的效果也不尽相同。

当初暮斩灵为了研究出解药，可谓是翻阅古籍，废寝忘食。

那时候她的屋子甚至在半夜都会隐隐泛着绿光。

好像阴曹地府，让人望而却步。

当初暮斩灵就曾经说过，孔雀阁的毒不是一种普通的毒药，更像是无数药材、毒草，再混上毒虫所炼制的。

仔细想想，当初血影门的毒也与孔雀阁的毒相似，明明每个人的解药相同，但是毒药所发挥的效果却不相同。

这白无道下的毒为什么会有孔雀阁的影子，难不成他是孔雀阁的人。

当初血影门覆灭他为什么不在。

二十年前在一门关抢夺唐家运输的雪莲，打伤了唐夫人，让唐凛自出生便带着寒毒。十几年前血影门覆灭，但他却没死，现在更是成为了轮回宗的白长老。

明明至少四十多岁，但是皮肤看起来却仿佛和她一般年纪。

当初对方明明中了唐千枫一掌，却没死。

为什么当初身为他杀招的寒掌昨天在和她对战之时却不在第一时间用。

为什么昨天他到最后濒临绝境才使出全力。使出全力前为何仿佛在一瞬间耗去了一半寿命。

看来这个白无道身上有很多秘密呢。

闻人昭捏紧手中瓷瓶，眼神冰冷，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