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华走进书房,正身直立,双手抱和于胸前,两拇指翘起交叠,微低头,躬身屈膝,双手下摆于腹部,道了一句万福。
厨房的饭是做好了,但裴居道没有打算留饭给她,是以他特地从靠近厨房的后花园又跑到了书房迎接崔玉华。
崔玉华捧着那封信,迈着最符合标准的淑女步走到裴居道面前。
裴居道头也不抬,接过信封:“什么书信,何故劳烦崔小姐亲自跑这么一趟,叫下人送过来便好了。”
崔玉华面上一红:“是我,是我想见你一面,所以向哥哥亲自揽下了这个活计。”
不仅是这件活计,她还主动请缨,留在帝京,和六兄崔澜一块儿。
说来也好笑,五个兄弟里挑出六兄崔澜的原因,是他抓阄抓输了,运气不好,抓到了唯一一个写着字的纸条。
裴居道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满是小女儿情态的崔玉华,终究是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看信。
裴居道看完信,把它塞进抽屉里,并没有销毁:“有劳崔小姐了送这一遭,我已经看完了,还请你告诉你大兄,让他放心。”
话里有赶客的意思,崔玉华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听出来,微微一笑,接过侍女手上的食盒,递到了裴居道的面前。
“既是说了向大兄揽下这个活计是为了见你一面,自然是有所准备的,这是我亲手所做的糕点,还请裴大人收下。”
“我不喜欢吃糕点。”裴居道抬手一推,把食盒推回到了崔玉华的面前。
“这是龙井茶酥,之前瞧裴大人来找我大兄的时候曾吃过的,怎么会……”
“不喜欢。”裴居道仰起头来,直视着崔玉华,微微挑眉,神情严肃,弓起食指,在案桌上敲了敲,就像是一个警告。
崔玉华嗫嚅了一下,鼓起勇气道:“不喜欢么?那裴大人喜欢吃什么,我下次做?”
“不喜欢。”裴居道再次重复,他并不是生气和发火,只是希望给崔玉华一个严厉的警告。
“之前你若有若无的接近,我就已经暗示过你很多次了。想着你到底是女子,面皮薄,不想让你在其他闺秀面前失了面子,没有说重话,只在暗示你之后和你的大兄交代过,希望他能帮着劝劝你。你不必在我的身上花心思,这些殷勤终究是无用。”
崔玉华讶然,她不知道裴居道竟然跟自己的大哥提过此事,顿时有些羞恼:“裴大人,你连让我接近你的机会都不肯给吗?我们不可以试一试吗?你分明之前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我究竟哪里不够好,不能让你满意了吗?”
“崔小姐,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了。你很好,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是男女之情,不是光看对方好不好就可以了。就算是十全十美的人,也未必能获得所有人的喜欢,更何况人无完人,月有圆缺。我并不需要你,同时我也没有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的觉悟。”
“至于古道热肠——我还没有冷漠到对完全无辜的人见死不救的地步。最后,崔小姐,我永远尊重你这个人,所以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认真、郑重的拒绝你。”
裴居道说完,站起身来,退后了两步,朝外喊道:“管家,送客。”
而后留给崔玉华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天气分明是晴好的,阳光分明是灿烂的,天空分明是湛蓝的,云朵分明是洁白的,可崔玉华却恍若置身在另一个世界,她身形摇晃了一下,堪堪抓住案桌的边缘稳住。
雨夜潮湿的空气夹杂着屋檐被敲击的滴答声,她幻想中,看着裴居道走进雨中。
凉澈,疏离,清冷,温柔中的距离感。
她看着他越走越远,画面突然如水墨般晕染开,她凄惨的意识到——
走进雨里的是她,湿漉漉的是她,身处雨夜的还是她。
华知微告诉她,要诚实对待自己,不能糊弄自己。
那真心所爱,该怎么轻易忘掉?
……
——
“嘿!小妮子!能伺候爷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跑什么!爷保证你是爷最受宠爱的第十八房小妾!”
伴随着这声流里流气的声音,甩鞭声响彻云霄,那弱不禁风的女子瑟缩了一下,吓得跪扑到了地上。
“哦!小美人,怎么吓成这样,你跑的时候的胆识呢?”全真在突然怜香惜玉了起来,拿着鞭子挑起了女子的下巴,“真不知道你委屈什么。小爷我是全太师的孙子,全柱国的独子,姑母是贵妃,表弟是太子,成了小爷的女人就算是个妾室你在帝京都能横着走!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全柱国不惑之年才得此子,自是爱若珍宝,自幼娇惯长大,养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性子,前些日子他在茶楼看见了这个女子,一眼就相中了,当即就让府上的家丁把她带回去,还不忘去仓库里取份金银财宝送去给她的家人权当纳妾的聘礼。
他觉得他已经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考虑的很周到了,没想到她还是要跑!
“阿娇!”人群中一个男声响起,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被全府的家丁拦住。
女子泪眼婆娑地望着那个男子,这是她的未婚夫,两人得了双方父母的准许来帝京游玩,她不过是在茶楼等未婚夫而已,没想到会被全真在看中。
她不止一次地说过自己有婚约在身,可那全真在不信,也不觉得她是什么帝京大户人家的女儿,就算有婚约在身又如何,她那未婚夫能强过他去?
至于阿娇的未婚夫,昨日发现未婚妻丢了马上报去了官府,自己也满帝京地找,却没想到在这里。
阿娇发现自己的未婚夫来,突然勇气爆棚,奋力而起,朝全真在“啐”了一口:“我呸!冠盖满京华!我管你是什么贵妃的侄子,太子的表兄,我不稀罕!不要以为给你做妾是你给的什么施舍!你这强抢民女,满脑肥肠,轻浮放荡的纨绔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