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门房便使人过来传话,说是相府夫人的车驾已在门口等着了,问大姑娘要不要见。
赵元宁一听是舅母,忙放下了才吃两口的早膳,带着双喜匆匆出了门。
正门外,谢氏正在马车旁等着,忽闻一声“舅母”,循声望来,便见赵元宁提着裙摆跑出府门的身影。
谢氏含笑走了上去,拉过赵元宁的手,抬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理了理,一脸慈爱:“跑这么快做什么,当心出了汗,吹了凉风可要受寒了。”
赵元宁一路小跑,微微有些气喘,见沈家的马车就停在正门口,随行的还有大表哥沈西堂,不免疑惑道:“舅母和表哥怎么不进去,还在这风口等我?”
“那个地方啊,我是进去看一眼都觉得晦气。”谢氏冷睨一眼赵府门匾,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赵元宁颇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回头望望身后的沈府,又看看面前的舅母,有些话是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
她知道两家不对付,因着生母的关系,沈家的人怕是都不喜欢赵家人,可这样当着她的面说赵府晦气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她还在里面住着呢。
沈西堂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咳嗽两声,上前来打着圆场:“今日母亲是特意来接你的,说想替你置办一些东西。”
“置办东西?”赵元宁纳闷。
谢氏很快将那些不悦抛诸脑后,亲亲热热地挽住赵元宁的手臂:“可不是,舅母是特意来找你的,走,跟舅母上街去。”
谢氏说罢,也不管赵元宁愿不愿意,拉着人就上了马车。
沈西堂见母亲如此也只是摇头笑笑,见人上了马车便招呼车夫起行,自己仍旧打马走在最前头开路。
马车一路驶向城中最为繁华的朱雀街,弯弯绕绕,好半天才终于在一座楼前停了下来。
赵元宁弯腰出了马车,抬头一看,上头朱红牌匾上,金漆描绘三个大字:金翠楼。
谢氏亦下了马车,拉着站在门口的赵元宁就往里头走:“站在门口做什么,咱们进去瞧。”
金翠楼号称上京城的销金窟,此楼专做女子饰物,楼分四层,一银二金三玉,第四层则是专为接待贵客所设,寻常人家轻易上不得。
赵元宁对这个金翠楼可是印象深刻,回忆前世,萧铭瑜为讨好她曾在这金翠楼里豪掷千两只为买一支步摇。之后她也曾来过数次,每样饰品皆是不凡之价,故而被人戏称是上京城的销金窟。
赵元宁对这里的奢靡程度只能摇头叹惋,重活一世,她早已对这些金银的身外物没有了当初的喜欢,不料愣神间已被谢氏拉着进了屋里。
金翠楼的小二是识得谢氏的,见谢氏领人前来不敢怠慢,当即带着人径直上了四楼。
楼上装潢也算奢靡,店小二将人径直领进左手第一间房:“夫人在此好坐,小的这就去请老板。”
谢氏颔首,拉着赵元宁进了屋子。
不多时,有侍女奉上香茗和点心,谢氏挑了一碟蜜饯推至赵元宁面前:“这里的蜜饯樱桃算是上品,可惜不能外带。你尝尝,很是不错。”
谢氏热情,赵元宁也不好推辞。执了银著夹起一颗樱桃送进嘴里,樱桃外头裹了蜜,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香气,的确比外头买来的蜜饯好吃了不知多少。
谢氏窥她反应便知她喜欢,忙将另外几样点心也一并送到她面前去,正说着头,房门便被人自外推开。
“沈夫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迈进屋内,熟稔的同谢氏见礼。
谢氏同赵元宁介绍:“这位便是金翠楼的陈老板。”
赵元宁放下银著,对着陈老板颔首示意。
陈老板这才将注意力投了过来,他未见过赵元宁,只觉得这姑娘生得模样倾城,气质高贵不凡,再看谢氏对她的亲昵,还有一旁站着的沈西堂……
陈老板心下有了猜测,但也不好擅自揣度,十分客气的道:“这位姑娘生得好看,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谢氏怜爱的看向赵元宁,眼底有着掩饰不尽的喜欢:“她是我外甥女,相府的三姑娘。”
谢氏实在是厌烦了赵氏一家,却又实在是喜欢赵元宁得紧,不愿在外人面前提起她赵家嫡女的身份,只当是两个儿子的妹妹,相府三姑娘来称呼。
赵元宁又何尝不知舅母的意思,当下并未反驳,莞尔笑笑算是默认。
陈老板是商场老手,虽未见过赵元宁,但耳听八方也是听过一些秘闻,何况赵元宁同沈家的关系在上京城又不是什么秘密,心下了然,也顺着韦氏的意思唤了声:“姑娘。”
“沈夫人今日前来可是为姑娘挑选合意的首饰?”陈老板问道。
谢氏点头:“听说新上了些时新的款式,要新颖的,独具一格的,不拘价格,只管取上来让我们家姑娘挑挑。”
陈老板立时喜笑颜开,当下请三人安坐,便下去嘱咐下人准备东西。
不多时陈老板才又返了回来,几个侍女捧着托盘上来,将其上的盒子一一打开,露出里头饰物出来。
谢氏拉着赵元宁起身去挑饰物。
陈老板盯着赵元宁看了一会儿,心头有了想法,从其中一名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红木盒:“此项圈为纯银所制,上坠八十一颗小南珠,南珠粒粒剔透,大小浑圆一致,整个上京城只此一份。且其上末端坠的并非寻常玛瑙,而是舍利,据说还是南海某位高僧圆寂所化的舍利所制,有驱邪护佑之功效。”
赵元宁听这陈老板吹得神乎其神,只觉得有些好笑,不期然间抬头正好撞进沈西堂的眼中。沈西堂执杯冲她笑笑,大抵也是知晓舅母的脾性,对此并未多说什么。
“哪里来的小残废,再敢挡着道儿,信不信大爷我一巴掌抽死你。”
楼下的吵嚷中传来一声斥骂,赵元宁蹙了蹙眉,走到窗边往下望去。
只见道路中间,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儿正伏在地上,小儿双腿俱断,有气无力地用手扒着地,费力好半晌都没能挪动一步。
而他面前正有一辆拉着货物的骡车停着,扬声骂骂咧咧的正是那车夫。
“最近上京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多了很多这样的孩子。”沈西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语气里难掩无奈。
赵元宁顿时一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