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韦氏刚刚起床正梳洗着,便听见下人通禀,说是相府沈夫人带了一众人,此刻正浩浩汤汤站在府门口,不知要做什么。
韦氏听了狐疑,周妈妈取来一张干净的巾帕与她擦干手,提醒道:“夫人,沈夫人不请自来,还带了这么些人,怕是来者不善呀。”
“哼,凭她身份如何,难不成还敢在我将军府撒野不成?”韦氏恨恨将巾帕丢进铜盆里,“我倒是要去会会她,看她能做什么。”
周妈妈赶紧跟了上去。
两辆马车停在赵府门外,前后跟随刑部的侍卫并沈府的十几名小厮,浩浩汤汤一群人就这么站着,周遭早已聚集了不少百姓看热闹。
朱门敞开,马车外的婆子躬身冲里头说了两句什么,挑开帘,谢氏便从马车上下来。
听见动静,沈西堂亦从马车内下来,紧随随后的还有其弟沈望之。
“走。”
谢氏提步朝大门走去,二子跟随,身后便是一众侍卫小厮。
“沈夫人好大的威风,摆谱都摆到我赵府来了。”韦氏绕过照壁出来,话语尖酸刻薄,连平日在人前那股子和善的伪装索性也扯掉不要了。
谢氏踏上石阶,与韦氏相对而立:“摆谱倒是不至于,只是来办点正事,你的人,我可不敢用。”
谢氏眼风一扫,白她一眼,径直往里走去。
韦氏见她如此无视自己,当下怒不可遏:“你们都是些死人么,有人强闯府邸,都不知道拦着的?”
韦氏大发雷霆,原本立着不敢动的家丁纷纷站出来拦在了前头。
沈西堂动了动手指,邓曙领意,带着人冲上前将一众家丁制住,干脆利落,连句废话也无。
韦氏被唬住,料想在自家府邸沈家人该不会如此猖狂,谁道沈西堂竟将刑部的人给带来了,这些个妇孺常年居于后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周妈妈忙扶住双腿打颤的韦氏。
韦氏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赵家可没犯什么事,刑部竟敢这样猖狂?”
沈西堂扭过身,浑身上下自带凛寒,只一个眼神便叫一众妇孺吓得哑然。
恰在这时赵元宁出现,一眼瞧见了这剑拔弩张的场面,再看一旁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的韦氏,只冷道:“统统住手。”
邓曙收了手,带着人退到身后。
韦氏赶紧挪到赵元宁身侧,摆出赵府主母的身份斥道:“你就这么容忍他们在府里乱来?要是叫老爷知道……”
赵元宁一记厉眼瞪来:“父亲知道更好,但是不是这件事,韦姨娘还是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
韦氏瞠大眼,虽不知她在胡言些什么,心头却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安来。
赵元宁省得与她废话,挽着谢氏的手臂,带着人径直入了府。
一众人直往后院库房中去。
赵元宁注意沈西堂也在,有些意外:“是紫霄观的事情了了么,表哥竟有空一起过来?”
“昨儿忙了一夜,今早打算回府换件衣裳再去衙门,听母亲说要来为你撑腰,我便带着人一起过来了。”没了方才在门口时的寒气,沈西堂温声解释。
“会不会耽误正事?”
沈西堂浅笑:“不会,如今大理寺主管此案,刑部负责协助,昨日已将全部线索都移交了,不过只耽误一会儿碍不着什么事。要是我不跟着一起来,有些人还只当我们阿宁身后没人,可以随意欺负。”
赵元宁知道他是刻意来给自己撑腰的,当下心头一暖,一切尽在不言中,一家人自不必多说什么。
很快到了库房,库房的管事初时还拿乔不肯开门,邓曙不过做了个拔刀的动作,那刀都还未出鞘人便被吓得不轻,赶紧开了门。
谢氏沉声道:“先头主母的嫁妆放在何处?”
管事哆哆嗦嗦指了最里头的位置。
谢氏也干脆,直接吩咐:“按照单子上的东西都一一搬出来,务必清点清楚,但凡少了什么,磕了什么,破了什么,也都给我一一梳理清楚。凡是单子上的需一件不落,别的,分文也不许多取。”
沈望之取出沈音音那一份嫁妆单子的备份交给邓曙,邓曙立即便安排人进去了。
等韦氏搬了救兵赵明义过来库房时,此处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只圈椅,谢氏便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赵元宁候在一侧。邓曙等人有条不紊地往外头搬着东西,沈西堂便清点着搬出来的那些,沈望之则置了笔墨在一旁一一记录,那堆了一院子的物件,瞧着似要将整座库房给搬空了似的。
韦氏从旁煽风点火:“老爷你还不信,我何曾冤枉了大姑娘,她可不就是带着人过来,简直是要抄家了。”
赵明义目赤欲裂,一把甩开韦氏的手,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住手,都给我住手!”
搬着东西的众人闻言纷纷停了下来,不过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继续搬着东西,眼里就跟没他这个人似的。
赵明义火上心头,阔步朝谢氏走了过去。
赵元宁立刻拦在谢氏身前,忽觉手腕一紧,人已被一道力拉到了身后。
沈西堂护在前头,迎面正对盛怒的赵明义。他略略高出一头,又是在刑部里做事,身上那股子肃杀凌冽比之战场上的人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赵明义已多年不上战场,养尊处优下来气势上便更加略逊一筹。
他见众人都敢不将自己这个当家人放在眼里,原本怒上心头想拿赵元宁开刀,谁知沈西堂却突然挡在了前面,那一巴掌却是无论如何也扇不下去了。
沈西堂盯着盛怒的赵明义,皮笑肉不笑道:“赵将军何必生气,我们搬的这些东西看似多,可都是我们沈家自己的东西,也碍不着你们赵家什么事。”
“沈家的东西?”赵明义紧紧咬着后槽牙,“什么时候我们赵家库房里的东西成了你们沈家的东西了?”
谢氏不欲与他虚与委蛇,一把拉开前头的大儿子,寒声道:“音音出嫁,沈家曾给了十里红妆,算起来胜于百万之数,难道这些不是沈家的东西?”
“音音早已嫁与我,她的东西自然是赵家的,与你们沈家何干?”赵明义恨恨道。
谢氏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你的东西?赵明义,你非要我当着晚辈的面将那些陈年往事摊开来说吗?你也不仔细想想,当初求娶音音的时候,你曾跪在公公面前说过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