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晓起身背起包,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警车慢慢地朝她开过来。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官下了车迎过来,主动开口道,“请问刚刚有一个尾号是5578的手机报警,是你吗?”
林春晓点头。
“请你带我们过去吧。”
林春晓呃了一下,“他已经走了。”
想着刚刚那怪异的场景,林春晓还是说道,“好像精神状态有些不对,醒来就跑了,叫也没叫住。”
两个年轻的警官对望了一眼,“那请你带我们去刚刚他躺的地方看一下。”
林春晓转身带着他们来到天桥下,指着道,“就是那里。”
年轻的警官上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回来跟另一个警官说,“地上好像有血迹。”
两个警官上前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一段。
林春晓心里发紧,也跟着上前看,地上有暗色的痕迹,不多,零星的一两点,延着那个人走去的方向洒着。
其中一位警官起身问道,“刚刚你有没有发现他受伤?”
林春晓有些茫然,呆了半响才摇头,“我,我没有,这边路有些黑,再说我也没有注意。”
“好的,没事了。”说完递过一张表,“请您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林春晓接过来看了看,签了字。
拿过表格,其中一位警官说道,“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您配合的地方,再打你电话,这样吧,我们先送你去动车站。”
“麻烦你们了。”林春晓回头看了桥底下那人原来躺的位置,希望自己不是做错了什么才好。
到车站的时候是七点四十,依然是人潮涌动。
林春晓谢过了警察,背着包拖着行李箱加入了人潮。
或许是刚刚经历过了一些事,从下午一直开始被封锁的心松动了开来,排队的时候那些悲伤一丝丝地漫出来缠着她。
人潮中熙熙攘攘前后都是人,四面都是声音,可是她觉得非常孤独、寂寞,那些悲伤啊,好像就这绵绵不绝的人一样,永远没有断流的那一刻,林春晓挤在人流当中,麻木地跟着,时间的流速慢得惊人。
林春晓的家,在沿海省份的一个多山地区的县城,那里山多路弯,至今没有通高速,更别提火车高铁什么的,高铁只能将她送到市里。
动车出站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出了动车站还可以看到零星地停着几辆车,几个抽烟的男人看到客人从站内出来,迎了上来说:“去哪里?包不包车?价格可以谈。”
大多数客人都是摇手,“不用了谢谢。”
问到林春晓时,她问,“去顺城多少钱?”
那人一看来了生意,马上热情起来,“您是一个人还是?”他伸头往林春晓后面看。
“一个人。”
“顺城有点远,去的客人是有,但回来要空车,况且现在又是夜里,400元好了。”
林春晓点点头,“那谢谢你了师傅,我暂时不需要。”
“不要走呀姑娘,去顺城的路不好开,400不算多的,你在这住一夜便宜的宾馆也要两三百,路费算一算也不多,走吧姑娘。”
林春晓没有停下脚步,还是明天再走吧。
她晚上救了一个人打了一个报警电话,可是那个人却拒绝了警察,是不是什么犯罪分子?
这件事情激出了林春晓的戒备心,大晚上一个人坐着这种车路上两个多小时,万一有什么事情怎么办?
她拖着行李箱走出不远就看到了一个连锁宾馆,进去找了个房住下。
她没有睡,怎么可能睡得着呢,不管是在车上还是下车,人来人往,她的注意力分散开来还好点。
这会儿一个人呆着,过往的一切都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
算起来,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有回到过家了。
那一次流产,让林春晓对自己的母亲吴心兰彻底地死了心。
那个流掉了才被自己知道存在的孩子,原本是那个婚姻当中最后的希望,却因为母亲的自私、虚荣,因为自己的愚孝无知没了,婚姻也彻底失去了继续的可能。
虽然后来,林春晓渐渐想明白,那所谓的希望也只是自己的希望而已,一场婚姻,本来就不是一个孩子说了算的。
只是,萦绕在她心头的悲凉和愤怒让她一直迁怒于自己的母亲,两年来,她再没回过家。谁又知道,原来,两年后,竟然成了绝别。
想到这里,林春晓满心荒凉。
母亲,那个勤劳、节俭、愚昧的母亲,就这样没了。
就这样枯坐着一直到天微亮,林春晓起身背了包拖着行李箱到门口打了滴滴去客车站,一直到坐在车上,林春晓还是茫茫然的状态,她无法接受那个活力四射的母亲就这样去世的事实。
客车开上了公路,看着那条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的公路时,林春晓忽然感觉到了害怕,她忽然想掉头回去,躺进自己的小房子里,不管不顾。
可是灵魂飞走了,躯壳的她毫无反应,甚至她的脸上还有很淡漠的表情,被定住了身体一样,她硬着头皮看着客车一点一点地逼近那个熟悉的县城。
到了车站是上午的八点半。
县城里已经很热闹了,人来人往,林春晓没有叫车,拖着行李箱在又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走,那里的房子那里的街道那里的树,哪些是过去记忆中的,哪些是记忆中没有的。
近乡情怯,初中开始她就在这个县城上学,一直到高中毕业,整整六年。
那时候的理想是,什么时候能在县城买一套房子就好了。
那时候林春晓的家在离县城二十多公里的乡镇,初中开始住校,印象中家里一直很穷,两姐妹和母亲吴心兰,穿得都不好,常常衣服什么的也靠人家给一些。
一直到林春晓结婚以后通过礼金的方式给家里买了房子,好在那时候梁祺生的母亲赵铃坚持写了林春晓的名字。
但是林春晓有预感,随着吴心兰的去世,关于这套房子的归属,还会有波澜,会有一场大战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