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是庶出的！”
二姑娘趴在枕上呜呜地哭。
“都怪我没有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哪怕养在老太太院里，外人还是瞧不起我。”
“都是伯府的姑娘，大姐姐便能嫁进高门大户，我就要嫁给一个侍卫，不就是欺负我是姨娘生养的么？”
二姑娘哭成这样，显然是没法出去见客了。
姚黄叹了口气，戴上帷帽，拿上璎珞送来的锦盒，去了花厅。
秦勉端端正正地坐在花厅内。
正月份的风还是冷的，吹得檐下的八角铜铃叮当作响。
廊前的红梅开得正艳，纷繁错杂，交织在一起，不显清丽，倒嫌妖娆。
姚黄端着锦盒站在红梅旁，盯着屋内那道身影，迟迟不敢进门。
她死前一年，侯爷便奉命驻守漠北。
与公主成亲也不曾归京。
算起来，姚黄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侯爷了。
她真怕一会儿自己忍不住喊一声侯爷。
“姑娘为何一直站在树下盯着秦某？”
是侯爷！
姚黄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将锦盒高举头顶：“奴婢是奉老太太和二姑娘的命，给侯……给秦大人送东西的。”
花厅半晌没动静。
姚黄大着胆子抬头瞧，正对上秦勉的双眼。
是年轻时候的侯爷！
这时的侯爷意气风发，未曾经历二姑娘的缠绵病榻，未曾经历失去二姑娘的打击。
他的双目明亮似天上星，锐利似雄鹰，又温柔似春水，哪怕隔着帷帽的轻纱，也能看进姚黄的心里。
姚黄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被风吹动的轻纱。
幸亏有这层轻纱的遮掩，不然，她肯定不敢抬头看侯爷。
秦勉已经起身走到姚黄面前。
“多谢老太太。”
他接过锦盒，姚黄却迟迟未动。
“姑娘还有事？”
姚黄笑道：“大人还应该谢谢我们二姑娘才是。”
二姑娘看不上侯爷，她得从现在开始，给二姑娘和侯爷牵线搭桥。
昔有红娘，今有姚黄。
只要她这个红娘做得好，不愁二姑娘和侯爷的日子不甜。
秦勉果然讶异地挑眉，对手中锦盒就更加看重几分。
“这枚狼牙是我塞外得来，异族人说狼牙能驱邪避祸，请姑娘转交给二姑娘，望她此生无灾无祸，身康体健。”
姚黄鼻子发酸。
这是狼王的牙。
有一回秦勉随荆州王在塞外刺探敌情，遇到狼群袭击。
秦勉护着荆州王九死一生，几乎去了半条命，才从狼群中逃脱。
这枚狼牙，便是那次遇险的战利品。
前世侯爷给了二姑娘，二姑娘临终前，又将狼牙赠给姚黄。
姚黄把它贴身戴了十年，上头哪里有细小的沟壑，纹理又是怎样，她清清楚楚。
没想到这枚狼牙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奴婢替二姑娘多谢大人！”
姚黄两眼直发光。
侯爷肯将这枚狼牙送给二姑娘，心里一定是认定了二姑娘这个人。
这门婚事跑不掉了。
她双手捧着狼牙，喜滋滋地给秦勉行了礼，掉头就走。
走得急切，还差点被绊倒。
“姑娘小心！”
身后有隐隐的笑声。
姚黄耳根发烫，想了想，顿住脚回秦勉：“大人务必保重，正月里京城冷，夜里生火盆千万记得留一条窗缝，跟着大人的诸位也是爹生娘养的，大人多嘱咐他们一句，就当是上位者体恤怜下了。”
二姑娘去后，有一回冬夜生火盆，她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侯爷就给她讲了个故事。
说是娶二姑娘那一年的正月，侯爷带着身边人在京城赁了个小院子，一边筹备着娶亲，一边等着上头的旨意。
他身边有个叫阿四的，夜里图省事，屋里笼着火盆，却把门窗都堵得严严实实，第二日早上再没醒来。
侯爷每每谈及此事，都万分心痛。
这回她提前提醒，希望那个叫阿四的小伙子能保住性命。
一路欢欣地回了小跨院，进门一掀帷帽，姚黄来不及行礼，便笑意盈盈地奉上狼牙。
“二姑娘，这是秦大人贴身的物件儿，他叫我转交给姑娘。”
二姑娘只瞧了一眼，就吓得花容失色：“快拿走！什么恶心的东西也往我这儿拿！”
姚黄怔住了：“这是狼牙，是……”
“啊！快丢掉！”
二姑娘被吓哭了，抱着魏紫直叫。
“可是……这狼牙是秦大人九死一生……”
二姑娘已经在抹眼泪了：“你要是觉得这东西好，就送你了，以后别放到我跟前来恶心我。”
可是，这是侯爷送给枕边人的定情信物啊。
二姑娘怎么能不要呢？
魏紫赶紧冲姚黄使眼色。
姚黄无奈，只能把狼牙收好。
二姑娘现在没想通，等以后二姑娘想明白了，她再把狼牙还给二姑娘。
夜里和魏紫躺在炕上，姚黄翻来覆去睡不着，魏紫就掐了她一把：“你的病还没好利索，还不赶紧睡？”
姚黄干脆不睡了：“秦大人对二姑娘这么好，二姑娘为何不领情？”
“你哪只眼睛看到秦大人对二姑娘好了？送个狼牙就是好了？”魏紫翻了个白眼，“也别怪二姑娘不高兴，谁送东西会送畜生牙的？送支簪子送朵花儿，不比送狼牙强多了？”
姚黄眨眨眼，送狼牙不好么？前世她的二姑娘就喜欢得不得了，还将这枚狼牙珍而重之，一直贴身戴着呢。
“唉，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老爷就一定要把二姑娘配给侍卫，姚黄，你之前跟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秦大人以后真的能当大官？”
姚黄摩挲着颈间的狼牙，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我听老太太说的，说是荆州王举荐秦大人做塞北月牙城的守将，秦大人这次进京就是来受封的。”
“边城守将啊……”魏紫叹了一口气，“官职再大，也比不得京官，不过，守将不能带家眷，以后你留在京城伺候二姑娘，家里二姑娘说了算，你的日子也好过些。”
姚黄怔了怔：“你不跟着二姑娘嫁过去么？”
“我大仇未报，嫁过去作甚？”魏紫撇撇嘴，“何况二姑娘对我也不亲近，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对你尚且这般，对我又能好到哪儿去？”
“姚黄，我得提点你一句，千万要提防二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