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一怔,慌忙摇头:“奴婢只是想着大人一受封,便要远去月牙城守城,月牙城地处苦寒,二姑娘并不是结实身子,去了怕是会生病。”
上一世便是如此。
二姑娘嫁给侯爷后,起初侯爷迟迟未受封,二姑娘就陪着侯爷在京城等。
期间大姑娘嫁了高门大户,时常上门讥讽,二姑娘一概不在意。
后来侯爷受封即刻启程去月牙城,姚黄陪着二姑娘守在京城,一等就是将近一年。
听闻侯爷受了重伤,二姑娘就带着她一路北上,陪着侯爷住在月牙城。
月牙城冬日极其冷,吃的也少,二姑娘本来就身体弱,在月牙城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病着,身体底子就是在月牙城被掏空的。
哪怕回到京城后日日进补,也没能补上亏空。
这一回她还想着给二姑娘多补补身子,没想到侯爷受封的日子提前了,二姑娘一嫁过去,就要跟着侯爷去月牙城了。
“既是苦寒之地,我去做什么?将军守城,我去不是添乱么?”
二姑娘轻飘飘一句话就叫姚黄回了神。
“可二姑娘不去,岂不是与大人分隔两地?”
“那又如何?”二姑娘头也不抬地描着花样子,“将军家眷留在京城,这是规矩,不过么……将军一个人在月牙城没人伺候,我也不放心,此事等成亲后再议吧。”
姚黄舒了一口气。
二姑娘心里想着侯爷就好。
三月初三这一日,永恩伯府大门口扎了红绸。
一顶花轿停在正门处,迎亲的人算上轿夫,不足二十。
人人脸色肃穆,好似不是要迎娶新娘子,而是要上战场。
魏紫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就跟姚黄抱怨,说秦大人太不讲究了。
“将军这么做,不是在打咱们伯府的脸吗?”
姚黄神情怔忪。
侯爷受封是要即刻出发去月牙城的,估摸着今日拜了堂就要走了,根本来不及弄这些排场。
“也难怪老太太和太太不给将军情面,府上嫁姑娘,只有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扎了红绸,府中里里外外,哪里像办喜事的样子。”
怪谁呢?
大姑娘进了家庙,若不是有老太太压着,太太恨不得把二姑娘给撕了,如今只是称病不出,已经很给二姑娘脸面了。
老太太倒是真的病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太自觉面上无光,心里压的事一多,人就病了。
府中上下都交给大奶奶打理。
大奶奶心里自然向着嫡亲的小姑子,对二姑娘就只是面子情。
“二妹妹,别磨蹭了,”她踩着小跨院的门口,皮笑肉不笑地催二姑娘,“花轿都等在门口了,错过了吉时,会叫人笑话。”
二姑娘恨得几乎将喜帕给扯碎:“我高高兴兴地嫁人,怎么就叫人笑话了?大哥哥呢?为何不来背我出门?”
大奶奶的笑容依旧淡淡的:“你大哥哥为着大妹妹的事情伤了心,病了,起不来身呢,今日要委屈二妹妹自己走出伯府大门了。”
“你!”
二姑娘摔了喜帕,回身扑在床上,红着眼圈,死死地咬着被子,嘴里呜呜咽咽。
听着不像哭,倒更像是狼嚎。
姚黄心疼地捡起喜帕,轻轻扶起二姑娘:“姑娘,别误了吉时。”
大奶奶已经出门了:“二妹妹,快着些,别惹了秦将军不痛快,行伍之人不知道心疼人,下手可没个轻重!”
二姑娘身子一哆嗦,眼底愤恨之色更浓:“他们都欺负我是姨娘养的!他们都欺负我!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姚黄惊了一跳,怕二姑娘看出异常,忙安抚二姑娘:“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二姑娘,咱们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不跟伯府来往便是。”
二姑娘没吭声,她一把抓住喜帕,郑重地盖在了头上。
“你说得对,走吧,我陆华秾一定要把日子过得风风光光,叫这些人后悔!”
姚黄和魏紫一左一右扶着二姑娘,一路穿花拂柳,出了伯府大门。
她一眼就看到花轿前头的秦勉。
红色穿在秦勉身上,不见喜气,反而添了一份肃杀。
前世怎么不觉得侯爷这么吓人呢?
姚黄想得太出神,冷不丁对上秦勉的双眸,吓得缩了缩脖子。
转而看到秦勉身边的阿四。
少年人朗朗如星辰,冲着姚黄笑得露出一嘴大白牙。
姚黄莞尔垂眸。
不知这少年穿上一身红,该是怎样的好看。
花轿围着长安街转了一圈,停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一瞧见巷口的柳树,姚黄就激动得想哭。
她曾折过柳条给二姑娘编花篮,还编过花环。
二姑娘夸她手艺好,还曾经说过,要是将来她们两个环游世界没钱花,就叫她编这些小玩意儿去卖,准保能赚大钱。
如今柳树还在,那个总是一脸笑盈盈的二姑娘却不在了。
新嫁娘才入洞房,秦勉便闯进屋中,冷脸挑了喜帕,对着床上的新嫁娘一揖到底。
“漠北异族进犯,已连下两城,圣上命我即刻启程前往月牙城,我将阿四留下,护卫夫人一路北上。”
二姑娘吃了一惊:“我也要去?”
秦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圣上体谅我新娶,又有荆州王作保,特许家眷随行。”
二姑娘的嘴角就撇了下来。
她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淡淡地道:“家中祖母和太太都病了,大嫂一人理家,难免精神不济,我正想与你商议,待你戍守边关时,我领着丫头回伯府侍疾呢,我姨娘去了,老太太疼我,我不能不孝,将军可千万莫要怪罪。”
秦勉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既如此,夫人就留在京城给永恩伯老夫人侍疾吧。”
“将军且慢!”
二姑娘扯着姚黄追了上去,顺手一推,就将姚黄推到了秦勉身边。
“月牙城苦寒之地,将军身边无人伺候,我放心不下,我的陪嫁丫鬟姚黄,心思伶俐,性子讨喜,伺候人最精心,将军把她带去吧。”
姚黄猛然抬头:“二姑娘!”
二姑娘捏着她的手,暗暗掐了一把:“还不快收拾了行李,跟着将军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