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共十八辆车，装的全是粮食。
领头的姓于，自述是领着车队去涌泉城卖粮食，可涌泉城已经被异族攻占。
他们无可奈何，只得折返回来。
粮食是赊粮行的，若是卖不出去，于老板就得赔个倾家荡产。
因此落脚茶馆吃茶时，于老板大倒苦水，还跟小二打听，哪里要粮食。
小二连连摇头：“此处粮价极低，老板要卖粮，还是得往北走，北边在打仗，缺粮食，粮食才卖得贵呢。”
于老板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可跟小命相比，这点钱算什么。
“于老板，不如，你把粮食卖给我吧。”
姚黄一出口，赖妈妈就惊呆了。
“姑娘，”她连忙拽住了姚黄，“咱们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月牙城可不缺姑娘这口吃的。”
姚黄没办法跟赖妈妈解释。
现在是不缺，但等到年底，月牙城被围困的时候，这十八车粮食就是月牙城的救命粮。
于老板见问话的是个生得娇俏的小娘子，就没有放在心上。
姚黄却锲而不舍：“于老板，我先付你定金，你带着人，将粮食和我送进月牙城，我再付你剩下的钱。”
于老板将信将疑：“姑娘当真要买粮食？这十八车的粮食可不少，姑娘莫要跟我开玩笑。”
“当真。”
姚黄吩咐赖妈妈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了于老板的手中：“我乃月牙城守将秦将军的家眷，你护送我入月牙城，将军必定重重有赏。”
前世做了十年的侯府姨娘，姚黄这一世虽然年轻，但身上到底带了些久居上位者的气度。
赖妈妈自不必说，伺候王妃的人，便是寻常的老妈子，看着也像是小官家的老太太。
再加上二人一出手便是一百两银票，于老板立刻就信了姚黄。
姚黄为了叫他安心，跟小二借了纸笔，写了契书，一式两份，互为凭证。
于老板更加放心了。
车队修整了一日，第二日便重新北上。
此去月牙城，若是快马加鞭，走上两个月就到了。
但车队行进缓慢，这一走，就从四月走到了十月。
从江南的桃红柳绿走到了塞北的漫天飞雪。
北地的仗打了一场又一场。
异族作战凶猛，听说已经推进了月牙城边。
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人劝他们不要再去月牙城了。
“往回走吧！等你们到了月牙城，月牙城已经被攻占了。”
于老板问姚黄的意思，姚黄不肯退让：“再走上不到一个月就到月牙城了，此时折返，岂不是前功尽弃？”
算算日子，月牙城此时应当已经被围困了。
她现在赶去救人还来得及。
越往北走，风雪越大。
姚黄前世跟着二姑娘来过北地，知道北地冬日有多冷，因此御寒衣物准备得十分充足。
饶是如此，她的脸颊还是被冻得粗糙不堪。
赖妈妈十分心疼：“姑娘这个模样，将军见了恐怕不喜。”
姚黄莞尔一笑。
不喜就不喜，她不是来讨他的喜欢，她是来救二姑娘的心上人。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通往月牙城的路已经完全被雪封住了。
漠北异族只要守在月牙城的正面，根本无需将整个月牙城围住，大雪就能断了月牙城的生路。
也幸亏异族傲慢，不曾派人截断月牙城的后路，才叫姚黄凭着记忆找到了通向月牙城后城门的近路。
赖妈妈很是稀奇，连连追问姚黄是如何得知有这样一条近便路的。
姚黄怕露馅儿，只好说是秦勉告诉她的。
喜得赖妈妈眉开眼笑：“将军到底是心疼姑娘，连这样的机密事都对姑娘说。”
眼看就要到月牙城了，车队却出了问题。
雪实在是太大了，几辆车接连陷进了雪窟窿中，车队里就这么几个人，根本没法子将车和粮食抬起来。
这一路行来，人困马乏，车队的伙计早已走不动路了。
还有几个身子弱的，已病了好几日。
于老板便找姚黄商议，让姚黄拿个主意：“姑娘快点出个章程，再走下去，咱们就得交代在这冰天雪地中。”
姚黄咬了咬牙，跟于老板借了一匹马：“我去月牙城搬救兵！”
越靠近月牙城，风雪便越大。
姚黄几乎是凭着本能，顶着风雪往前走。
她用头巾裹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脚上穿了皮靴，手上也戴了皮筒子。
可她的手脚依旧被冻得僵硬。
有好几次都差点握不住缰绳，从马上跌落。
到处都是白，白的天，白的地。
茫茫雪原，好似只有她和座下的枣红马，在风雪中踽踽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姚黄终于看到前方黑色的城池。
她欣喜若狂，催动枣红马狂奔。
未近城池，箭矢先袭。
嗖嗖嗖！
三支箭矢插进姚黄面前的雪地上。
枣红马受惊狂啸，将后背上的姚黄给掀了下来。
姚黄的脚还蹬在马镫上，被枣红马拖着在雪地上飞速滑行。
“将军！”
城墙上，阿四指着雪地上的一人一马向秦勉禀报。
“此人不知是何来历，看着不像是异族的探子。”
枣红马发了狂，拽着雪地上的那人往不远的断崖处奔。
那人拼命挣扎，将裹在头上的头巾都给挣脱了，倾泻出一地乌发，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格外扎眼。
阿四挠了挠脑袋：“看样子，好像是个女的……”
话音未落，身边的秦勉竟然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雪地松软，秦勉落下时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稳住身形。
他提了一口气，朝着发狂的枣红马狂奔而去，一面打了一声唿哨。
听到这声唿哨，姚黄就拼命地扭头往回望。
是他！
他来救她了！
姚黄的马术是跟着秦勉学的，秦勉告诉她，要想骑好马，就要学会跟马说话。
唿哨的长短高低，每一声蕴含的意思都不同。
马通人性，会听得懂。
姚黄便静下心来，努力回想前世秦勉是怎么教她的，慢慢试着吹了几声唿哨。
枣红马的速度果然越来越慢，可却依旧朝着断崖奔去。
姚黄惊慌起来。
“将军！”她拼命大喊，“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