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便落下泪来。
“都是我不好，连累妈妈受苦，若是妈妈有个好歹，我万死难辞其咎。”
赖妈妈笑着抹去姚黄的眼泪。
“我跟着王妃多年，早年间，王妃把我配出去，给了个王府的管事，我与我当家的日子过得十分和顺，过门才一年，就生了个女儿。”
忆起从前，赖妈妈的眼神更加温柔。
“我那小丫头很懂事，五岁就会洗自己的衣裳，我和她爹从王府当差回去，她就跑前跑后，给我俩倒茶水，上点心，帮我们俩捏肩捶背，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见到第二个像我女儿这般懂事听话的小丫头了。”
“可惜她命不好，六岁时感染了一场风寒，几天便去了，我那当家的也染上了，跟着女儿一块走了，只留下我这个苦命人。”
赖妈妈别过头，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
“姑娘，我一见到你，就觉得好像见到了我的女儿，你的眼睛，真的好像我那个懂事乖巧的小丫头呀。”
姚黄心里发酸，握住赖妈妈的手跟着掉眼泪：“妈妈别伤心，我自小无父无母，妈妈待我这般好，我心中早已经将妈妈当成了我的娘亲，妈妈尽管好好休息，早日把腿伤养好，等开春，我带妈妈回荆州，陪妈妈去给王妃请安。”
赖妈妈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姑娘莫要哄我，我知道姑娘的心已经不在月牙城了，姑娘走吧。”
姚黄的心思被戳破，更觉得惭愧了。
她若是一走了之，秦勉回来必定会责罚赖妈妈。
赖妈妈已经没有办法回到荆州，只能留在秦勉身边，若是因此事被厌弃，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可是她若是不走，成为秦勉的妾室便是一句话的事。
她不想和夫人为敌，不想再成为明珠公主的眼中钉。
临死前的痛苦再次涌上四肢百骸，姚黄甚至都忍不住打哆嗦。
“姑娘，我说过，我把姑娘当成亲生女儿，姑娘的心思，我怎么会猜不透呢？趁着将军未归，姑娘别管我，快走吧。”
姚黄一怔，眼泪落得更汹涌。
“妈妈，我……我不能丢下你……”
赖妈妈摸着姚黄的手，眼中带着笑意，她一直盯着姚黄看，好像要把姚黄的样子刻在心里。
“说什么丢下不丢下的话，姑娘放心，我毕竟曾经是伺候王妃的嬷嬷，将军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将我怎么样，更何况，我的腿已经摔断了，躺在床上如何得知姑娘已经出府了呢？”
“妈妈……”
“快走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姚黄狠狠心，回屋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带了些金银细软，又去灶房烙了几张大饼，悄无声息地出了将军府。
她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一路都低着头往后城门处去。
眼看快要出城门了，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将军回来了！秦家军回来了！”
姚黄心一颤，忙朝着后城门跑去。
可没想到城门一开，迎面竟然是皱着眉头苍白着脸的阿四。
阿四带着十几个人，赶着一辆大车，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像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把后城门关上！”
阿四进城后就高声吩咐守城门的将士。
“无论是谁，没有将军和我的手令，一律不许出城门！”
姚黄一颗心登时就坠到了谷底。
从后城门处是走不掉了，那只能躲起来，等秦家军入城之后，从前面的城门走。
她低着头又折返回去，没走上几步路，便有人叫住了她：“姚黄姑娘！”
姚黄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姚黄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阿四追过来，拖着姚黄往大车走。
“姚黄姑娘来得正好，将军就托付给你了。”
姚黄微愣：“什么？”
阿四沉着脸没出声，将她托上了大车。
车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熏得姚黄直犯恶心。
车里躺着一个血人。
血人一动不动，若不是他胸口还有些微起伏，姚黄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是……”
“是将军。”
阿四说话已经染上了哭腔。
“将军为了救我，身中数箭，昏迷前，将军嘱咐我万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以免扰乱军心，将军还说，尤其不要你知道，将军怕你知道了会伤心，可我寻思着，姚黄姑娘照顾人细心谨慎，又是将军的枕边人，谁照顾将军，都没有姑娘来得稳妥。”
姚黄已经听不到阿四在说什么了。
她一颗心都扑在秦勉身上，甚至还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阿四：“你还等什么！快回将军府！”
迟了，她怕真的来不及。
大车迅速驶进将军府。
几个随军大夫，乃至月牙城内的大夫全都被叫到了将军府。
姚黄冷着脸，吩咐府中下人去烧水，又将阿四推了出去。
“将军身边有我守着，绝不会出事，你现在立马回军中，稳住局面，切记不可传出一句流言。”
涌泉城已经被拿下，秦勉分了一部分人守在涌泉城。
但异族人并没有完全被击退。
拓跋殷已死，他们很快就拥立拓跋殷的弟弟拓跋恒为新王。
这一战伤了异族大军，却未曾伤及根本。
只要休整几日，他们必定卷土重来。
倘若此时秦勉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去，异族人一定会趁机突袭。
才拿下的涌泉城说不定又要易主。
那秦勉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因此，阿四必须要守住涌泉城和月牙城。
“再寻个人去往荆州，给荆州王送信。”
姚黄十分镇定，一项一项地吩咐阿四。
“不要提及将军受伤一事，只说将军大捷，已攻下月牙城，并亲手斩杀了拓跋殷，请荆州王尽快筹集粮草，秦家军要一鼓作气，收复失去的城池。”
异族人将涌泉城糟蹋得不成样子，涌泉城要休养生息，月牙城的百姓要吃饭。
两座城池，单靠于老板的那点粮怎么够。
朝中粮草迟迟未至，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既然秦勉的背后靠山是荆州王，荆州王是绝对不会不管秦勉死活的。
更何况，秦勉若是收复了剩下的几座城池，在朝中地位便越发显赫。
荆州王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不然，荆州王怎么夺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