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妈妈惊了一跳，可她性子沉稳，并不肯在众人面前露了行迹。

她和高嬷嬷方才关于莲余香的谈话声音也极低，一众下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都惶惶不安地等着赖妈妈发话。

“老姐姐，”赖妈妈拉着高嬷嬷进了屋，关上门就急切开口，“京城那位可不知道郡主身怀有孕，她前不久才把落花阁的陆姨娘送了来，这么短的时间，能准备这么些面脂吗？”

高嬷嬷阴沉着脸摇摇头：“这东西一看便知已准备了许久，且每一瓶中的莲余香剂量极小，我估摸着，无论是京城那位下的毒，还是落花阁这位下的毒，都不是冲着郡主腹中的小公子去的，她们应当是想着叫郡主一直闻着莲余香，等时间长了，郡主就没法生孩子了。”

赖妈妈惊了一跳：“好歹毒的心！”

高嬷嬷瞥了她一眼：“王妃将你给了郡主，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在王府，你经过的事还少么？哪个不比这个歹毒？”

赖妈妈讪讪地笑了笑：“老姐姐有所不知，咱们郡主心地良善，心思又最单纯不过，我跟在郡主身边，没有别的事情要操心，这一年多来，竟过得十分顺心，一时就忘记防备京城那位了。”

“这就是王妃叫我来的缘故之一，”高嬷嬷神色阴晴不定，“王爷十分看重大将军王，自是希望大将军王平步青云，家宅平安，原先为大将军王保媒，把永恩伯府的姑娘许给大将军王，也是看中永恩伯的才干。”

“谁能想到这位永恩伯府的二姑娘心思这么大，竟然如此不安分，与安王走得那般近，还拉着永恩伯去凑热闹，幸好大将军王拎得清，如若不然，王爷可不会叫京城那位活着！”

赖妈妈忙问道：“王爷想让她……”

高嬷嬷比了个手势，赖妈妈就明白了。

“是大将军王写了密信，求王爷手下留情，留京城那位一命，并承诺王爷，会守在漠北五年，待漠北一切平稳，秦家军军心都向着荆州王，再谈其他。”

赖妈妈有些疑惑，拉着高嬷嬷絮叨：“老姐姐，你会不会弄错了？我们大将军王与京城那位总共不过见了两三次，成亲当日便带着郡主离开了京城，怎会与她有这么深的缘法？”

高嬷嬷叹了一口气：“这就得问郡主了。”

“郡主？”赖妈妈有些吃惊，“老姐姐的意思是，是郡主逼着大将军王这么做的？”

倘若说是郡主做的，赖妈妈就有些明白了。

尹月牙的确对旧主心存愧疚，曾经总在大将军王面前说旧主的好话，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没再说了。

“大将军王对王爷说的意思是，毕竟新婚之日就离开京城，丢下陆夫人独自一人，心存愧疚，再者郡主曾经是从陆夫人身边出来的，陆夫人对郡主多有照料，不想杀了陆夫人，让郡主伤心，王爷顾及大将军王便没有动手，可郡主的心太软了，长此以往，怕是大将军王的心也会跟着软下来。”

赖妈妈越发惊疑不定了：“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高嬷嬷瞥她一眼，“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原先在王妃身边，你处事果断，毫不留情面，跟着郡主才多长时日，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赖妈妈无话可说。

郡主待她好，将军府中又不像别家宅院处处都是勾心斗角。

她老了，待在郡主身边图个清闲，渐渐就把过往的锋芒收了起来。

谁能想到京城那位忽然就使出了这一招。

“王妃叫我来，一是怕郡主年轻，心软，压不住事，她身边又只有你一个得用的，如今正赶上郡主生产的关键时刻，得用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赖妈妈点点头：“王妃有心了。”

“二是为了大将军王，内宅不安，大将军王在外如何能安？京城那位显然是不中用了，留着她一命，也是看在大将军王的份上，早些帮着把郡主的地位稳固下来，对大将军王和王爷都好。”

赖妈妈在王府多年，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二人低声商议了一番，又携手出了屋子。

珍儿等几个大丫头已经叫人将这种掺着莲余香的面脂全都搜集起来。

“嬷嬷，妈妈，这些面脂都在这儿了，奴婢问过了，大家伙手中的面脂都是落花阁的香莲送的，送人时，香莲特地说是京城的夫人赏赐给大家的，每人都有，叫大家不用拘束。”

珠儿心实诚，知道自己竟然收了这样差点害了尹月牙的东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她放下东西就走，不曾、不曾跟奴婢打听什么，奴婢、奴婢都忘了这个东西，奴婢该死！奴婢差点害了郡主！”

珍儿忙哄她：“不干你的事，谁能想到这东西会害人呢？”

赖妈妈冷笑起来，果然是落花阁的人搞的鬼！

为免打草惊蛇，她笑着安抚众人：“高嬷嬷并没说这东西能害人，只是这面脂里掺杂着香味，搅得郡主睡不好，吃不下，如今郡主正是要紧的时候，身子经不起这样折腾，这些东西我先收起来，待郡主平安生产，再还给大家。”

众人都是人精，即使赖妈妈没明说，但是从赖妈妈和高嬷嬷的神色上，也可看出一二。

把人一遣散，才哭过一场的珠儿就要摩拳擦掌，打去落花阁。

“今天不把香莲那小蹄子打死，就不算完！”

被珍儿几个人强拉着，珠儿才没去成。

“你逞什么能？”

不知何时，尹月牙扶着肚子，静静地站在雪中。

赖妈妈忙招呼着珍儿等去扶住尹月牙。

“这大雪天，郡主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雪天路滑，外头又冷，郡主该爱惜自己才是。”

尹月牙笑着摇摇头，她开口问高嬷嬷：“嬷嬷，我这屋子现在可能住人了？我想着，还是住回月华苑好。”

知道那香味出自何处，这里自然就能住人了。

尹月牙才回到屋中，便沉下了脸：“高嬷嬷，赖妈妈，我身边能仰仗的只有你们两位了，我要你们在一个月之内，尽快将陆姨娘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