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这一番暗箱操作,导致牡丹和芍药这两个丫头都以为自己已经与秦勉同房了,只是运气不好,出去大半年,竟然不曾有孕。
既然没有身孕,就无法抬做姨娘。
尹月牙松口说要将她们其中一人抬做姨娘,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无论牡丹芍药心里面如何想,至少面上是很欢喜的。
先前尹月牙没有松口说到底要抬她俩谁成为姨娘,如今当着牡丹的面说了这样一番话,已经是表明要抬举牡丹。
牡丹忙要站起来给尹月牙谢恩,琉璃在身后一按,又把她给按了回去:“郡主没发话叫你起来,姑娘还是坐着吧,咱们郡主和善,见不得人动不动就跪,彼此坐着说话,和气又亲热,姑娘说呢?”
牡丹便只好讪讪地说了声是。
“陆夫人眼瞅着就要到金珠府了,你且再忍耐忍耐,芍药性子虽然火爆,却没有多少心眼儿,她闹腾,也不过就是言语上呛你几句,你性子温吞老实,原本是最能忍耐的,怎么出去伺候了侯爷一场,回来性子却变了,连这点小事都忍不得了?”
牡丹脸色一白,双唇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尹月牙乜斜了她一眼,继续笑道:“你马上要做姨娘了,心胸要学着开阔一些,你这个姨娘跟落梅那个充数的陆姨娘可不一样,牡丹,你的名字是要记入秦家的族谱的,等你有了孩子,身份地位可就更不一般了,你千万要想清楚以后的路,老实安分,侯爷才会喜欢呢。”
平心而论,尹月牙并不喜欢这般敲打牡丹。
她前世跟着纯良的二姑娘,府中没有这些钩心斗角,等二姑娘去了,秦勉身边又只有一个她,她哪里有过这样身心俱疲的日子。
敲打牡丹,也是真心为了牡丹好。
若牡丹真的是清白的,叫牡丹安分一些,将来也好安排她出府嫁人,或者就这么在府中养着,也不是不可以。
倘若牡丹是安王的人,敲打她,也是让她少生事。
送走牡丹,尹月牙才换上大衣裳,带着琉璃和几个小丫头,悠哉游哉,一路赏着秋景往西苑走。
异族人造园子不如大丰人讲究,他们只要一个大字。
大而阔朗,极尽奢华。
这反而给魏先生后头改造布置园林提供了空间,倒是成就了魏先生。
魏先生是从南边来的,骨子里文人气息很浓。
在他的授意下,这座侯府几乎做到了一步一景,尤其是园中的假山流水,花草树木,瞧着竟然有几分江南小城的意思。
侯府原本就是异族人的王子府,因而十分大气。
宫殿都是仿造大丰太子府的式样建的,显得很是巍峨不凡。
尹月牙从东苑绕到前头的议事厅去看了看,心里暗暗叹气。
圣上竟然把这样的地方赐给秦勉做府邸,不知是福是祸。
议事厅旁边一副楹联,瞧着倒是很熟悉,凑近一瞧,原是截取谦郡王的诗词。
大丰皇帝年迈,膝下如今成年的儿子只有三个,老五安王,老七荆州王,老八谦郡王。
其中尤以安王和荆州王最得宠,一个管着户部,一个管着兵部,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北方通往京城的要塞荆州。
剩下一个谦郡王,倒是不争不抢,一心埋头修着史书,如今管着礼部。
前世尹月牙死前,正值荆州王和安王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
尹月牙还记得那会儿谦郡王已经被封为了谦王,常常出入宫廷,陪伴老皇帝左右。
只可惜她死得太早,不知道后头会发生何事,不然就可以提醒秦勉了。
如今乍然看到谦郡王的名讳,尹月牙恍如隔世。
真没想到,魏先生竟然喜欢谦郡王的诗词。
不过谦郡王无心夺嫡,在诗词上的确造诣颇深,用二姑娘的话说,谦郡王为人谦逊,深爱子民,对天下百姓都无比同情,可以媲美二姑娘认识的一个大文豪,叫杜甫。
犹记得二姑娘去后,尹月牙翻遍了史书,也没有找到一个叫杜甫的诗人,二姑娘嘴里念叨的那些诗词太过惊艳,她总说是她读的哪位诗人的手笔。
可这些诗人,尹月牙一个都没有找到。
想来这些诗定然都是二姑娘所做,只是二姑娘谦虚,所以随便编了个人来掩饰自己的惊才绝艳。
与二姑娘相比,谦郡王的诗词也不算什么了。
尹月牙盯着那楹联看了一会儿,就吩咐琉璃:“这几日找了人来,把这副楹联给凿了,另换一副。”
她低头沉吟,缓缓道:“于人何不可容者,凡事当思所以然。”
“好联!”
身后忽然传来击掌声,回头一瞧,原是秦勉和魏先生等人。
尹月牙忙向秦勉行礼。
秦勉双手将她扶起来:“夫人快快请起,已是秋风乍起,夫人素来身子孱弱,怎的逛到这前头来了?快回去吧,小心着凉。”
尹月牙心中咯噔一跳。
秦勉从不这般客气地唤她。
在内宅,秦勉总是亲热地喊她月牙,当着魏先生等幕僚的面,就叫她郡主,称呼她为夫人,这还是头一次。
尹月牙忍不住抬头打量跟在秦勉身后的那几个人。
除了魏先生外,这几个人都有些面生,尤其是刚刚击掌称赞她的那个年轻人,不仅面生,就连穿着打扮都不像是雪原人。
八月底的天,雪原上已经很冷了,这个年轻人却还穿着一身单衣,看那料子和样式,倒好像是京城那边时兴的。
尹月牙心下便了然,这怕是安王那边的人。
她冲着秦勉点点头,示意秦勉放心:“我嫌屋里憋闷,就领着丫头出来闲逛,这就回去了,秋风乍起,最是寒凉,侯爷可千万要当心。”
领着丫头们走了许久,还听到那年轻人的笑声:“于人何不可容者,凡事当思所以然,好联好联!没想到高原郡主竟这般有才华,退之,你有福气啊!”
尹月牙更加吃惊。
年轻人竟然叫了秦勉的字,退之!
这个年轻人若不是与秦勉极为亲近,便是地位高出秦勉许多。
可她从没有听秦勉说起过,秦勉有这样一个挚友啊。
从京城来的,地位比秦勉高许多的年轻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