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牙半晌无言。
正月的风还很大，湖边的风尤其大。
她盯着浮翠湖碧绿的水，有些恍惚。
珠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她还记得那会她刚有了尹月牙这个身份，珠儿成天跟在她身边，姑娘姑娘地喊她，她还嫌聒噪。
四个大丫头中，珠儿跟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跟她说的话也最多。
她那会儿心里存着对二姑娘和陆华秾的愧疚，整日愁眉苦脸，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珠儿就特地搜罗来各种笑话讲给她听，就是为了把她逗笑，好让她能多吃一口饭。
她是真的把珠儿当成妹妹来疼爱啊。
珠儿……为什么非要趟这个浑水呢？
“珠儿，眼下这里没有旁人，我想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务必要跟我说实话，你是真的很想去伺候侯爷吗？如果我给你一个选择，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就如同陆大姑娘那般，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你愿意吗？”
珠儿丝毫不曾犹豫，就哭着摇头：“奴婢不愿意！郡主，奴婢只想伺候侯爷，这样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守在郡主身边了！”
尹月牙不死心，还是忍着心中的痛问珠儿：“你嫁出去，可以时不时进侯府来看我，咱们还是能长长久久地守在一处啊。”
“不！这不一样！”
珠儿哭着摇头。
“郡主，外头的人哪有侯爷好，谁知道他们是人是鬼，侯爷知根知底，还是个好人，不会亏待奴婢，郡主要是真的为了奴婢好，就让奴婢去伺候侯爷吧。”
尹月牙的心彻底凉了。
“原来你只想伺候侯爷，好，我今晚会替你问问侯爷的意思，若是侯爷愿意叫你伺候，那你就去吧，若是不愿意……”
“侯爷一定愿意的！”珠儿抢着开口，“只要郡主肯真心举荐奴婢，侯爷怎会不听郡主的话呢？”
尹月牙无奈冷笑，这意思就是说，如果侯爷不愿意，那就是她不尽心了？
真是笑话！
这是把她当成老鸨子了么？
尹月牙抬脚便走，与这种人多费口舌做什么。
“郡主！”
岂料珠儿竟然追了上来。
“如今牡丹有孕，她可是陆夫人的人，郡主难道一点都不慌吗？”
尹月牙实在是懒怠与珠儿说话，就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会意，上前一步，指着珠儿疾言厉色地怒斥。
“放肆！你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也敢对郡主说这样的话！牡丹姨娘为侯爷开枝散叶，这是好事，郡主身为侯府主母，为何要慌？”
珠儿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牡丹有了身孕，正当盛宠，且还是陆夫人的人，郡主会慌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又何必要遮遮掩掩的呢？”
尹月牙被珠儿气笑了。
正当盛宠？
珠儿这个丫头真是蠢笨得可爱，她是如何看出牡丹正当盛宠的？
琥珀显然也被珠儿的话给惊呆了。
她怔了怔，才道：“牡丹姨娘如何，与郡主有何相干？郡主身为侯府主母，怎会在意这点小事？珠姨娘与其操心这些，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如今宫中赐的宫嬷嬷和内侍都到了，珠姨娘若是再胡乱说话，小心会被宫嬷嬷和内侍惩罚。”
珠儿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又挤出一丝笑容：“我何曾胡说八道了，我做人本本分分，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纵使宫嬷嬷来，也挑不出错处，倒是你，一个丫头也敢对我这个主子甩脸色，谁给你的胆子！”
“我给的！”
尹月牙冷冷地瞪着珠儿：“琥珀是我身边的执事大丫头，你不懂规矩，她呵斥你几句又能如何？你若再多嘴，就不是简简单单斥责几句的事情了。”
珠儿面色一僵：“郡主，你……你什么意思？”
尹月牙叹了口气：“事不过三，下回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便会让宫嬷嬷把你拉出去掌嘴，珠儿，你好自为之吧。”
一路走出西苑，尹月牙反倒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
之前她把珠儿当成自家姊妹，被珠儿背叛，才会心痛难以，如今珠儿在她心中已经不算什么了，想起来，顶多是个面目可憎的姨娘而已。
要打要罚，她这个侯府主母还是能说得算的。
晚膳与秦勉面对面坐着，尹月牙就说起今日牡丹被诊出有喜一事。
“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牡丹还要留在府中吗？”
牡丹能私自停了避孕汤药，可见野心已经被养大了。
若是继续留她在府中，那接下来她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有喜了？”
秦勉愣了愣，随即便道：“我去问石英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孩子是石英的？”
石英是秦勉座下的一名郎官，尹月牙之前见过几次。
听闻他是中原人士，家中祖上也是武官出身，颇有家资，这样的人配牡丹，倒是不错。
“你还记得素馨么？”
尹月牙忙点头：“素馨是自己主动求去的，我一直没问侯爷，把素馨安排到何处了。”
“我让人暗中观察素馨，从出身到后来的一举一动，都查得清清楚楚，素馨的确只是普通的瘦马，我就将素馨交给石英处置，石英倒是想起他家有个远房表哥，家中有二三十亩田，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因为人木讷，却还想找个生得好看的，就一直蹉跎至今。”
“问过素馨，素馨也是愿意的，便将素馨嫁给了石英的表哥，眼瞧着他表哥成亲了，石英这小子就动了心思，我就找了个机会，让他瞧了那几个人一眼，他倒是看中了落梅跟牡丹，只可惜落梅是个聪明人，老老实实地过日子，那就只能将牡丹配给他了。”
“这小子是个重情重义的老实人，他若是知道牡丹有了他的孩子，不知会多高兴，我且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他若是想把牡丹娶回家，那我就成全他们，倘若他不想，那就把牡丹继续留在府中吧，至于那个孩子，等生下来再说。”
尹月牙没想到石英竟然曾经中意落梅。
落梅的确是个老实人，若是这两个人凑在一处，倒很般配。
要不，试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