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的脸色青青白白,林二北家的管家娘子不吭声,有些事情,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底下人没发现,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林暮雨这个态度,是不打算随便糊弄糊弄放过去了。
“是我这个侄子不懂事,往日里拿了多少,赵七还不赶紧把银子补上,立刻滚!”赵姨娘恨恨地瞪着他。
赵七心惊胆战的把口袋里的银子全掏出来,陪着笑脸,放在柜台上,“大小姐,刚才真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大人有大量。
从前借的都还了,这是刚才借的,您收好,您收好。”
“不对吧,”林暮雨把账本摊开,抽出刚才林掌柜统计好的几张纸条,扔到桌子上,说道:“远的不说,就说上个月的,三匹蜀锦借出去,你还回来的是什么?三匹粗布,这也叫做还上了?”
赵姨娘拿起柜台上的纸条,只觉得眼前一花,十几匹布,还都是上等的蜀锦、丝绸、锦缎,更别说大大小小的银两加起来有一千两之多。
她一看赵七畏缩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懂的,这里面条条都是真的。
“我……我……”赵七看着姑姑生气的表情,有些支支吾吾,姑姑是全家人的指望,在家里爹妈都要奉承着她,讨她的欢心。
“你这是……”赵姨娘深吸一口气,刚说出来一半,林二北家的就站出来打断了对话。
“三小姐,您说的这些无凭无据,要让赵七怎么赔呢?您身在内宅,不清楚这外头的情况,店里进货进错了东西,找个冤大头赖上去也是常有的。
您可不能仗着侯府,在这里以势压人啊。”
林掌柜冷冷一笑,从账本里头翻出几张纸来,正是早些时候拿布匹时写的借条,和后来还布匹时的签字。
去年,侯府风雨飘摇,生怕皇帝因为太子病逝迁怒太子太傅——也就是三房,上上下下战战兢兢,有人趁乱找事,绸缎铺子不敢给三房添乱。
送进侯府的信都是石沉大海,林掌柜苦苦挨着,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有一天三房一定要查,他手里也有东西。
三房如果不管,就这么沉默下去,那么多少也能对得住林老将军的恩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每个月的有些盈利,也能对付的了。
“夫人,这些都是赵公子自己写的凭证,与这些凭证对应的东西,都在楼上箱子里锁着呢,没拆封的布匹还都好好的放着,拿下来一对便知。”
这下林二北家的也被噎回去了。
赵姨娘看着赵七,强压着怒火问道:“这些都是你拿的?”
赵七嘟囔着:“都是一样的布匹,我已经还了啊,那些银子,再补上就是了。”
都是侯府的东西,随便拿点花花怎么了,他那个兄弟,是萧氏那边的亲戚,人家从店里拿的更多,人家也没来这么认真的查过账,这么小气,难怪当不了大官。
赵姨娘一时气结,哀求的看向林二北家的,那管家娘子眼观鼻鼻观口,又当做壁花在一边不说话了。
这下她只好面向林暮雨说道:“三小姐,你看……这些……我一定让他回去想办法把钱补上。
只是这蜀锦……”
蜀锦实在是不好找啊,每年的量都是固定的,现在这个时节,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出来啊。
“这个姨娘不用担心,待儿会让掌柜的算一下,拿走的布匹全都按成本价折合成现银,一并还上就是。”
赵姨娘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立刻盯着赵七恨恨地说道:“你现在也大了,自己闯的祸,该学会自己收拾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笔账还清了再说!”
说罢,转身就要走。
赵七一听可不干了,拿钱拿东西的时候是很痛快,那不都是仰仗着姑姑的地位吗?
回家他爹知道这件事,不得打死他。
当下就有了决断,就地一滚,挡在赵姨娘的路上,哭喊道:“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啊,家里能有什么东西还啊,你是锦衣玉食的主子了,手指缝里漏一点不就给我还上吗?”
“是你说的啊,没钱可以来这里支一点,侯府里那么多银子,我支一点花怎么了,从来没见过别家去查的啊!”
赵姨娘自打跟着四夫人,身边所见都是要脸皮的人,跟自己的兄嫂也是见面说几句话,给个银子就走,哪里见过市井无赖的架势。
当下走也不是,不走也是。
“我让你来拿,是让你应急的时候有个地方去,但可没说过让你这样挥霍,几千两银子你可真敢花啊。”
“我花怎么了,人家萧公子拿的更多,也不见那边查,那才是正经儿的侄子呢,我算什么啊!”赵公子在地上哭嚎不止。
林二北家的脸色霍然一变,赵姨娘也是如此,这样要命的事情,怎么敢就这么嚷嚷出来。
“姨娘的意思呢?这笔账是要姨娘来还吗?”林暮雨在后面加了一把火。
“三小姐,这件事,我……我必定会让他还上的。”
“那就麻烦赵公子留个凭证吧,”林掌柜站出来说道,递过来一张纸,“之前的账,都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这次一并给个准确的时间吧。”
伙计把纸条拿给赵姨娘看过,又拿给赵七看,上面写着某某年欠铺子里布匹银钱,现在一并折合现银,下面是具体的账目和银子数。
几个伙计盯着,让赵公子签字。
赵七看着虎视眈眈的伙计,又看了看跟着来的几个同伴,那几个同伴早就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又不断陪笑告饶,不想签这个字,看着无动于衷的伙计,只好忍痛签了名。
签完字,又看着赵姨娘,“姑姑,姑姑,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赵姨娘恨恨地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开了。
赵七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后面回去了,远远地还能听见他的说话声:“姑姑!姑姑!”
店里的伙计看着他的这番作派,有几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掌柜擦擦头上的汗,向林暮雨告罪道:“小姐好心性,我该一开始就告知小姐的,不该倚老卖老,以为能跟他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