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雨久久不说话，赵姨娘眼泪流了下来。

“小姐，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姨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欠债还钱，怎么就是要逼死你呢？

更何况这也不是你的债，是你侄儿的债，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姨娘红口白牙一张，便要我宽限时日，问姨娘，姨娘又不肯说个具体的数。”

林暮雨的一通话，止住了赵姨娘的泪，赵姨娘看着林暮雨无动于衷的脸色，有些虚弱的说道：“小姐，我真的没法了……”

“姨娘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法子呢？青竹园的开销不少，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还有老家的弟弟要养，这些银子对我们来讲很重要的。

姨娘请回吧，凑够了钱，送到绸缎庄里就是了，不用来我这里了。”

说完，林暮雨就接着往香炉里填香料，赵姨娘坐在那里，神色几度变化，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说道：“小姐，王太医在萧氏养老，拿萧氏的帖子，可以请他来为夫人看看病。”

“不劳姨娘费心了，娘亲的病我自己会找大夫的。姨娘走的时候，记得带着食盒。”

赵姨娘拎着食盒离开了，红云在门口看了看，进来说道：“小姐，赵姨娘的脸色好难看，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小松一直守在门口，听见了里面的谈话声，就问道：“小姐，她来是什么意思啊？不打算还了吗？””

林暮雨冷冷一笑：“打的就是这个注意，来我这里流两滴泪，指望我不管账，不懂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账目混过去，真是好算盘。”

从前拿三房的银钱，想不起来三房有个快要病死的夫人。

贪了那么多，如今要还了，觉得银钱是银钱了。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有眼泪来威胁人，真是找错地方了。

“盯着点她，万一对青竹园起了什么心思就不好了。”

要账这种事情吧，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事情。

尤其是在绸缎庄得了林暮雨的首肯，不必再把赵七供着了，要账的手段自然多得是。

不伤人，只是每天几个人在他面前走一遭，就足够了。

这样的人绸缎庄见过太多了，几天过去，赵七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在家里哀嚎、咒骂，“快点拿钱出来啊，平日里那么多钱呢？”

“姑姑那么有钱，让她出两个，过后再还她就是了。”

日夜吵得家里不得安生。

听完林掌柜的安排，林暮雨点点头，说道：“林伯办事，我当然放心，只是这件事，只是要债，弄伤了人就不好了。”

林掌柜瞅着林暮雨的神色，揣摩道：“小姐，是真的打算要这一千多两银子吗？”

林暮雨眼中含笑，“林伯怎么有这个疑惑？””

“若是真的打算要，赵七卖地卖房，怎么也能凑出来，但是我看小姐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事情要办到什么程度才好呢？””

“银子能回多少，回多少，人在，剩下的都能还上。”

林掌柜估摸着这意思，就是人更重要，小姐要的是赵姨娘的去处。

赵家的人着急吗？当然着急，但是又没有那么着急。

不然赵姨娘也不会施施然做好了点心，来她面前哭，指望能把债务含糊过去了。

林掌柜心里又了谱，安排人做事时，也有了方向。

有个伙计再去赵七面前晃的时候，揽着他的肩膀跟他说话。

赵七畏畏缩缩的躬身说话，一味只赔笑。

那伙计道：“赵大公子，这账还剩下一点啊。你往日出手这般阔绰，身边一堆人，跟你说话都找不到地下脚，你那些朋友呢？找找他们，帮帮忙啊。”

赵七赔笑道：“那些不中交的东西，各个都忙得不肯见我，过几日一定凑出来，一定凑出来。”

那伙计又说：“不说别的，就说那天你那个亲戚，那身行头都够五百了，随随便便不就能凑出来了吗？”

是不是你小子拿了钱，花光了啊。”

“不不不，有钱一定先还，一定先换。”

没几天，就听见丫鬟讲，四房里闹出了事，丢了几支簪子，四夫人发了好大的火，最后也没查出来是谁，四房这几日人人自危，生怕别人怀疑是自己做的。

第二天晚上，赵姨娘就来了，花园里黑黢黢的，没上灯，赵姨娘打着灯笼，轻轻地在门口喊着人。

红云开门的时候，还唬了一跳，赵姨娘的一侧脸颊高高肿起，即便是灯光下，看的也很清晰。

人领进来的时候，石燕玲已经睡下了，林暮雨仍旧是坐在椅子上等着赵姨娘说话。

屋里的丫鬟都去小厨房吃饭了，红云送人到门口，也出去了，这次赵姨娘没有绕弯，直接对着林暮雨喊了两声“小姐”。

第一声还有些强势，第二声就有些发虚了，“往后，小姐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马首是瞻。”

“姨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呢？”

赵姨娘没接话，兀自说着自己的事情，“小姐身边的四儿常常到四夫人那里见面说话，领的赏钱也多，小姐留心一下吧。”

说完这些，浑身似乎有些脱力般的做了下来，不动了。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蜡烛的哔啵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剩下的银两，大约只剩下五百两了，姨娘若是手头不宽裕，就先等等吧。

林掌柜那边，我早早就吩咐过了，姨娘不用太心急。”

赵姨娘扯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点点头，扶着桌子便要回去。

林暮雨站起身来，说道：“姨娘等一等，我这里有活血化瘀的药，你带回去擦一擦。”

“不用了，小姐，过几日就好了。”

林暮雨沉默的目送着她走远，从赵姨娘脸上的痕迹来看，四夫人是下了重手的，而且不允许擦药，估计也是四夫人的吩咐。

四夫人和她多年的主仆情分，估计也不剩多少了。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四房上下当年人人有份，当年她面对韩王世子的穷追猛打，有些恐慌，正是赵姨娘私底下多次劝说她，韩王世子是不可多得俊才，帮着那人多次送东西进来。

事情这才哪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