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白睛虎粗重暴怒的喘息和利爪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那庞大的白色身躯如同死亡的阴云,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扑向背靠冰冷石壁、退无可退的魄风。
魄风嘴角的血迹未干,他猛地矮身,几乎是贴着地面向侧前方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虎爪。但白虎的扑击带起的劲风,依旧将他刮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魄风!”
柳时衣心胆俱裂,但她知道自己此刻冲上去只是送死。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突然发现门边有个黄铜盒。
“沈溯,你快来看看。”
沈溯上前,与柳时衣一同盯着那盒子。
那盒子表面并非平滑,而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细如蚊蚋的符号——正是天干地支的循环排列。
沈溯的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全是冷汗,但她的手指却异常稳定,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那些微小的符号上飞快地点按、滑动。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进行着极速的心算推演。每一次拨动,钥匙盒内部都发出极其细微、只有她能听见的“咔哒”机簧声。
白虎再次扑向魄风,柳时衣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将一旁的沉重石墩向它推去。
“沈溯。快。”楚弈也看到了希望,嘶声大喊,同时和殷裕一起,用尽吃奶的力气死死抵住柳时衣刚才推过去的石墩,试图为沈溯争取哪怕多一瞬的时间。
“吼。”白睛虎一击落空,更加暴怒。它舍弃了暂时够不到的魄风,那双布满血丝的恐怖白睛再次锁定了角落里的柳时衣。它低伏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柳时衣,引开它!”魄风强忍剧痛,挣扎着爬起,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截断裂的兽笼铁条,用尽全力朝着白虎的屁股狠狠掷去。
铁条砸在白虎的后腿上,不痛不痒,却成功激怒了它。它猛地扭头,凶戾的目光扫向魄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成了。”沈溯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极度的疲惫。
那个黄铜钥匙盒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嗒”声。盒子顶部的一个小小暗格弹开,露出了里面一把造型奇特、如同九曲回肠般的银色钥匙。
“柳时衣。”沈溯将钥匙奋力抛向铁门旁的柳时衣。
柳时衣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钥匙。入手冰凉沉重。她甚至来不及看钥匙的形状,目光已经死死锁定了铁门中央那个同样复杂无比、由无数细小金属环嵌套而成的锁孔——那赫然是一个放大版的、精妙绝伦的九连环锁。
“拦住它。”柳时衣头也不回地嘶吼。
整个人如同钉子般钉在铁门前,双手握住那把九曲钥匙,精神瞬间高度集中。
白睛虎被魄风的骚扰彻底激怒,它放弃了柳时衣,咆哮着再次扑向这个让它受伤又不断挑衅的人类。
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魄风。
魄风避无可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准备拼死一搏。
“孽畜。看招。”沈溯再次厉喝。她将药箱里最后一点能刺激猛兽的辛辣药粉,连同几颗坚硬如铁的药丸,猛地朝白虎的眼睛砸去。
药粉弥漫,药丸砸在白虎的鼻梁上。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但那强烈的刺激感和突如其来的“攻击”,让白虎的动作再次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甩头。
就是现在。
柳时衣的双手如同穿花蝴蝶,快得几乎带出了残影。那把九曲钥匙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左旋三圈,回退半格,右旋两圈,轻叩侧翼……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流畅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锁芯内部传来细微却清晰的“咔哒”声。
“吼。”白虎甩开眼前的干扰,彻底暴走。它放弃了所有目标,庞大的身躯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直直撞向挡在它和魄风之间的殷裕和楚弈。两人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缩在石墩后面,那石墩被虎爪扫过,石屑纷飞。
魄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向旁边扑倒翻滚。
就在白虎的利爪即将撕裂石墩后两人的刹那——
“咔哒——嚓。”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机括声都要清脆、宏大的解锁声,如同天籁般响彻石室。
那扇沉重的、仿佛坚不可摧的铁门,猛地向内弹开了一条缝隙。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
“门开了!快走!”柳时衣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一把拉开沉重的铁门。
“走。”魄风反应最快,一个翻滚冲到门边,一把将吓傻了的殷裕和楚弈从石墩后面拽了出来,像扔麻袋一样奋力推出了门外。
“沈溯。”柳时衣回头大喊。
沈溯早已背好药箱,在柳时衣拉开门的瞬间就已冲向门口。柳时衣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两人踉跄着冲出了石室。
“吼——”身后传来白虎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它巨大的身躯狠狠撞在刚刚开启的铁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铁门剧烈晃动,但终究没有被撞开。
“魄风!”柳时衣回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魄风是最后一个。他刚冲出铁门,白虎那巨大的爪子带着腥风,已经堪堪擦着他的后背扫过。嗤啦一声,他后背的衣衫被撕裂,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魄风闷哼一声,却毫不停留,反手用尽全力将沉重的铁门猛地拉上。
“快。锁死它。”柳时衣和沈溯立刻扑上来,三人合力,死死抵住那扇被里面狂暴力量撞击得哐哐作响的铁门。
“钥匙,钥匙孔在外面。”柳时衣大喊。
魄风忍着后背火辣辣的疼痛,目光如电,瞬间找到了铁门外侧一个同样复杂的九连环锁孔。柳时衣立刻将手中那把九曲钥匙插了进去。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快。逆序操作。回旋、轻叩、拨动……几个呼吸间。
“咔嚓。”
锁舌再次牢牢扣死。
门内,只剩下白睛虎无能狂怒、如同闷雷般的撞击和咆哮声,震得通道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五人背靠着冰冷颤抖的铁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殷裕和楚弈瘫软在地,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沈溯靠着墙壁,胸口剧烈起伏,手指还在微微颤抖。魄风撕下衣襟,草草包扎着后背的伤口,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幽深的通道。柳时衣紧紧握着那把救了他们性命的九曲钥匙,手心冰凉一片。
“快走。他们的人很快就会来。”柳时衣强撑着站起来,声音嘶哑。
无需多言,五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来时那条充满腥臊味的通道,跌跌撞撞地向上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