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夏跪地叩头,只这一句解释,便让相爷与夫人瞬时脸色大变。
“什么?你说明儿是…是被季家害死的?”
“可宫中太医验过,分明说明儿是体虚而亡啊。”
温姝明自幼体质虚弱,生下子嗣后更是连床都下不来。
相爷一得了补品就往季家送,尽管如此,还是没能留住温姝明的命。
可宫中御医都有诊断,温姝明怎么就成了被人下毒了?
“季沐川外室精通医术,以血枯草入药,大姐姐产后体虚,她是被那毒妇生生害死的。”
“大姐姐临终前曾召我去侯府,托我将宸儿寻回好生照料,女儿逼于无奈,才隐瞒此事续弦季沐川。”
温迎夏眼底猩红,牙关紧咬几近咬碎满口白牙。
温姝明临终所托这些话,是她编来应付爹娘的。
但季家害死大姐姐,苛待宸儿,她对季家的恨却绝无作假。
她只是不想再与父母离心,让他们二老再被季家残害。
前世之痛,她再经不起第二次了!
相爷浑身一颤,重重跌坐在雕花椅上。
可他对温迎夏所言仍有疑惑,“季沐川如何狠心,宸儿终归还是侯府嫡子啊。”
温迎夏从前为嫁季沐川,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让他们二老寒了心。
此刻爹娘不信也是情有可原。
“季沐川说宸儿八字属阴,生来体弱,须在佛寺静养才能保住性命。”
“久居佛寺并无不可,可他为何不许人探视?“
“爹娘不妨差人去看看,宸儿早被季家那些腌臜奴才折磨得瘦骨嶙峋!”
相爷与夫人脸色灰白,颤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
宸儿这个外孙,他们也只在出生时见了一眼,至今五年未见啊。
夫人先前虽嘴硬,但到底心疼女儿,哭着拉起温迎夏,在她身上轻轻捶了一下。
“你要为明儿讨公道,也犯不上把自己的婚事搭进去。”
“爹娘虽年迈,可那季家若真害了明儿,你爹就是拼着这官不做了,也得告到圣上面前,你糊涂啊!
温迎夏抹了泪。
她重生时机太晚,已嫁入季府,不是她能做主的。
“害死大姐姐的,是季沐川那外室,就算爹告到圣上面前,季家交出那外室处死便能了事。”
“就算真定了季沐川的罪,爹娘别忘了侯府还有一道免死金牌,如何为大姐姐出气?”
温迎夏这一提醒,相爷与夫人倒是想起此事,顿时愁云满面。
“女儿已有应对之策,不过还需爹娘相助。”
“昨日我让听荷给太子递了信物,可太子不肯见我,爹娘可能帮我请来太子相见?”
相爷一顿,不知该不该开口。
温迎夏为嫁季沐川,退了与太子的婚事。
夜明渊何等身份?
圣上嫡子,年仅八岁便被立为储君,生来便享尽荣耀。
温迎夏贸然退婚,夜明渊敬着丞相三朝老臣的身份,不降罪已是万幸了。
今日夜明渊入府与他商议国事,可他哪敢让温迎夏就这么去见?
“爹爹,可是太子…不愿见我?”
温迎夏心下落寞,却也做好准备。
前世,她以为夜明渊与自己并无交情,再加上被季沐川迷昏了头,才贸然退婚。
她原以为以夜明渊的身份,再娶贵女易如反掌,可后来直至兵变,夜明渊也始终未娶。
她与夜明渊五岁便定了亲。
曾有无数个夜晚,夜明渊都从宫中溜出,趴在相府墙头偷看他那位未过门的妻子。
是她不知道罢了……
“你要见孤?”
温迎夏垂眸落寞之际,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顿时眸光泛亮,转头看向那道逆着阳光,分明看不清轮廓,却熟悉得让她鼻头泛酸的身影。
是夜明渊!
温迎夏毫不犹豫,立即下跪叩头行礼。
“太子殿下,民女有要事相禀。”
温迎夏行礼恭敬,态度卑微且生疏至极。
她还要什么脸面。
只要能将季沐川那一家子豺狼拉下马,她任凭夜明渊如何撒气都行。
夜明渊垂眸俯视着地上那道跪拜的身影,眼底光彩沉了些。
他不喜欢温迎夏如此疏离的模样。
从前他翻相府墙头,看见的都是明艳活泼的女子。
对面缄默许久,温迎夏的心脏也跟着高悬,生怕夜明渊拒绝。
可下一刻,她听见对面一声微弱的叹息。
声音轻到温迎夏甚至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跟孤来。”
夜明渊松口转身,直奔后院卧房。
温迎夏心中一喜,连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只要夜明渊肯听她说,她就有把握让夜明渊相助!
温迎夏不近不远跟在夜明渊身后。
可他走的方向越来越熟悉。
这并非是去往厢房的路,倒更像是…去她出嫁前的闺房!
温迎夏不敢质疑,只盯着夜明渊风清霁月的挺拔身姿。
直到夜明渊轻车熟路停在她闺房门前。
“进来。”
夜明渊推开房门,回首望向那垂着透露辨不清神情的女子。
二人进门后,夜明渊关上房门。
温迎夏心中酝酿措辞,乍一抬眼,就对上夜明渊那双正望着他,黑得一眼看不见底的眸。
她顿时一慌,连忙避开视线。
“谢太子……”
温迎夏有事相求,下意识又要跪拜行礼。
却听夜明渊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再敢跪,孤立刻便走。”
这一语,立即让温迎夏不敢再动。
可未等她开口相求,夜明渊再度开口。
“方才你说的都是真的?”
口中话被打断,温迎夏哽了一下,抬眸看向夜明渊。
刚才她可说了不少事呢。
半真半假,就是不知道夜明渊问哪句……
“你嫁入季沐川,是为给你姐姐报仇之事。”夜明渊又补充道。
温迎夏莫名有些心虚。
如今是为姐姐报仇,可她前世嫁季沐川倒是真心实意……
她强压着心虚,抬眸望向夜明渊异常坚定。
“大姐姐待我最好,她被季家害死,我就是豁出去此生孤苦一人,也得给她报仇。”
她坚定的措辞,让夜明渊眸光倏忽柔了下来,但嘴上依旧冷漠严肃。
“不与父母商量,便自作主张退婚改嫁,怎么,与那种禽兽同被而眠,你便大仇得报了?”
温迎夏瑟瑟抬头,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夜明渊话里的味道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