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枝蹙眉。“我和他……没有，他昨晚睡在自己的房间。”
“和沈明珠”四个字她没说。
司钟山一愣：“什么他自己的房间，你是他的正妻！是他明媒正娶进门的！回家第一晚按照祖制你就该想方设法把他留在你的房里！早日为秦家开枝散叶！”
司南枝有些无语，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来为难她。
明明出轨的那个人是秦九川，所有人却要在她身上找问题。
她想继续解释，司钟山严肃道：“你必须把秦九川的心牢牢抓住，如今司家不比从前，一日不如一日，司家想继续在海城待下去，还有你弟弟将来想有光明前途全仰仗着秦家。”
“你知道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意味着什么吗？”
司南枝一时有些愣怔。
司家的事她其实基本不过问，因为司钟山极度重男轻女，平日根本不与她说话。
可现在他言下之意，又希望靠她抓牢丈夫的心来达到扶持司家的目的。
“可我和秦九川……”
司南枝想要解释自己已经打算和秦九川和离，司钟山打断她的话：“不要说可是，你虽然已经嫁出去，但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上下仆人还称呼你一声姑奶奶，这些年我供你吃喝，供你上私塾，学习琴棋书画。”
“你不能对这个家一点贡献都没有，我不管你和秦九川关系如何，也不管他带回来的那个假洋妞儿会多少洋玩意儿，你必须得抓牢秦九川的心，只要你坐稳秦家少奶奶的位置，司家就永远也倒不下去。”
司南枝心口发凉，忽然之间，她丧失了解释的欲望。
刚愎自用的司钟山不会听她说话，从来如此，他有很多封建大家长的通病。
极端的控制欲。
司钟山见她不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让你去受罪，秦家少奶奶的位置，海城多少名媛小姐挤破头都想坐上去，况且，当初秦九川求娶你，在司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全海城，谁有这个殊荣！”
司南枝抿唇，很冷静地反问：“万一秦九川已经不喜欢我了呢？”
司钟山：“秦夫人和秦大帅都对你不错，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万一……”司南枝话出口，感觉自己的心先被戳了下：“他不喜欢我，他现在的心思都在那个留洋小姐身上呢？”
“那你就把秦九川抢回来！”司钟山残酷而坚决道：“我请的教习嬷嬷什么床上规矩没教你，你总得对得起我的培养！”
“还有，你与秦九川成婚是，你的嫁妆没被秦家收走吧。”
司南枝眉心一跳，回应：“没有。”
“嗯”
司钟山看着她：“如今司家不必从前，生活拮据很多，你楚姨娘时常抱怨，月例不足以支撑到月末，穿戴首饰一年不如一年，你现在在秦家，月例丰盈，嫁妆对你来说，也没多大用处。”
“再者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既然已经嫁出去，司家的东西还回来有什么问题。”
司南枝眉心蹙的更紧了。
“当初结婚时，嫁妆是母亲拿出自己的嫁妆还有这些年攒的体己银子。”她错开目光：“这些嫁妆，说到底，是母亲的。没有母亲的允许，我不敢随意处置。”
司钟山丝毫没有愧疚，反而定定地盯着司南枝看，司南枝即使不看他的眼睛，也能感受到，他恨不得用眼神活剐了自己。
良久，司钟山叹了口气：“长大了，翅膀硬了，都忘了为夫这些年对你的付出。”
司南枝将自己的掌心抠得泛红，面色一片坦然：“嫁妆的事情等女儿考虑考虑再给父亲答复。”
司钟山面色缓和了许多。
从衣袖里拿出一小包药粉放在桌子上。
“这是？”司南枝拿起纸包。
司钟山垂眼喝了口茶：“男女欢好，不必非要动情。”
司南枝眉头紧皱，将纸包紧紧握在手中一语不发。
司钟山虽刚愎自用，但出生书香门第世家，身上带着读书人的刚直，此生最痛恨的也是那些旁门左道，但如今，竟为了她能坐稳秦家少奶奶的位置，用此腌臜的手段……
司钟山起身：“好了，你母亲日日盼着你回来，你去看看她吧。”
“是。”司南枝起身告退。
…………
司南枝刚出司钟山的书房不久，在小路上见到倚在墙边儿的司启明。
她将准备好的金疮药拿给他。
“这是秦大帅自用的，据说有奇效，被我讨来了一些，你试试。”
司启明脑还包着纱布，昨天被秦九川打的。
他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姐对我最好。”
司启明四下看向无人，压低声音问她：“报纸上说的革命军，你知不知道？”
司南枝继续装傻：“不知道。”
“少来，你从小就跟常人不同，表面上人魔狗样，私下全是反骨之言，但是我知道，你就是思想太过先进，别人不懂罢了。”
司南枝挑了他一眼，“思想再先进，能先进得过留洋大少爷？”
“哈哈哈哈哈哈！”司启明嗤笑出声。
“他那点儿洋墨水，哪能跟你比，姐，我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肚子里的那些新思想才是真正的新思想，秦九川见到的那些不过都是束缚人心的新工具罢了。”
司南枝眉心跳了跳，几秒钟后，盯着司启明的眼睛试探开口：“那你city不city啊？”
“啥？谁的腿？”司启明一脸惊讶。
“没事，没有谁的腿。”司南枝眸底闪过失望，“我先走了，母亲还在等我。”
“你先别走，姐，我有事跟你商量。”
司启明一脸神秘：“姐，我想北上参加革命……”
话没说完，就被司南枝重重捂住嘴：“你少胡说八道！你难道想连累司家吗！”
如今，海城抓到处都是抓革命军的消息，海城人人自危，谁都怕跟革命军沾上一丁点关系。
司启明要是去参加革命军，还不得被司钟山废掉两条腿！
她警告道：“这话不准瞎说，万一让父亲听到。”
“我知道，父亲要是知道肯定会打断我的两条腿。”
司启明拿掉她的手，“姐，我心里清楚你肯定知道革命军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同意我去参加，所以这件事我只跟你商量。”
“你想好了？参加革命军可是会掉脑袋的，以后你这身少爷气派也得像脱衣服一样脱下来，食不果腹更是常有的事。”司南枝挑眉看他：“你能受得住？”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姐，你只管帮我留意风声，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司启明眼神从未有过的坚定。
司南枝站定，第一次郑重审视眼前的司启明。
许久，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虽是异母所生，但从小咱俩最亲，如果抛去上一辈的恩怨，我更希望你是我的一母同胞弟弟。”
“行了，姐，别说了，我妈那个德行，我比你都恨她，要是能选，我真想跟你一母同胞。”
司启明从包里拔出一盒药：“这个是外国传进来的神药，据说对伤口恢复有奇效，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从小主意多，你帮我看看。”
司南枝眉头微皱，司启明从小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小时候甚至有段时间学着古代皇帝炼丹，买砒霜自制成“成仙丸”扔进家里水缸里，好在被家丁及时发现，报告给司钟山。
这才让司家免去被一锅端的悲剧。
那天，也是司钟山第一次揍他，吊在树上揍。
司南枝挑眉，以为他又从小喽啰那里弄得什么奇葩药，伸手拿过药，目光落到药盒名字上，心脏猛地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