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
我妈转过身,什么也没有。
可我分明看到了。
不,可能是我之前太害怕,出现幻觉了也说不定。
我以为,这事会就这样过去。
可我没想到。
深夜,那张脸找我来了。
今晚很热,病房里开了空调,我却还是燥热地睡不着。
陪床的是我哥,他已经睡熟了。
我实在难受,闭着眼睛硬睡。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吹气。
冰凉冰凉。
是空调坏了吗?
我睁开眼睛。
下一秒,我浑身一抖,彻底清醒过来。
我又见到了那张脸。
女人的脸浮在我的脸上,距离我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她五官都很模糊,只有一张嘴,涂得猩红,滴血一般。
我刚想开口喊我哥,却发现我浑身瘫软,声音软绵绵地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这张脸白得可怕,完完全全就是一张死人的脸。
就是它在对着我吹气。
随即,它冲着我,一点一点地黏了过来。
我挣扎,想去推开它,可我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它。
它一点一点糊在我的脸上,那种冰冷滑腻的皮肤触感,紧紧包裹住了我的脸。
我能察觉到,无数根钢针一样的寒气,顺着我的毛孔,扎进了我的皮肤。
我疼,却喊不出来,只能在床上徒劳地打滚。
我的口鼻,都被那张脸给包了起来。
因此我无法呼吸。
窒息的感觉,一点一点淹没了我。
当肺里最后一丝氧气也消耗殆尽,我晕死了过去。
晕过去的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条长长的河。
隔着那条河流,有人在看我,眼神怨毒。
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可直觉告诉我,那就是那个蛇尾男人。
我想摆脱他,顺着河流向前跑。
可这条河怎么跑都没有尽头。
他长长的蛇尾,最终还是卷住了我,猩红的蛇信子就要往我嘴里钻。
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随即,一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心头一惊。
捧住我的人,不是那个蛇尾男人。
他的手温热而有力量。
我睁开眼,看到了那双邪气四溢的桃花眼。
他身影是半透明的,与蛇尾男人交叠在一起。
一个想要了我的命。
一个想救我脱困。
那双桃花眼望着我,眼底充满了悲悯,“还是醒不过来么……”
我浑身无力,瘫软在那两双手之间。
那半透明的身体,抱紧了我。
他那两片好看的薄唇贴了上来。
很奇怪,明明是梦境,我却有种真真切切贴上去了的感觉,心脏疯狂悸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我的胸膛。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突然生机勃发的心跳。
他看着我,粲然一笑,一根手指轻点在我的额头,“醒!”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浑身大汗淋漓。
病床旁,是担心地看着我的安飞。
“饶饶,你做噩梦了?”
“好像是……”
我的心跳还没恢复过来,我下意识触摸上自己的嘴唇,刚才的温热悸动,好像还停留在那里。
我脸微微有些发热。
“嘴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
我赶紧推他回去睡觉。
跟自己亲哥说做了这样的梦,我实在开不了口。
我哥躺下,又想起什么,“哎,你刚才在喊谁啊,什么离?”
“离?”
这个字眼,让我心脏莫名一颤。
我似乎应该想起什么,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离……”
我喃喃念着这个字,突然,我似乎真的想起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我妈喊来了医院,我说我要回老家,参加爷爷的葬礼。
我妈无论如何都不肯,我只能拼命哀求。
最后我哥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妈,要不,让饶饶回去一趟吧,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饶饶这两天挺好的,本来就建议我们出院休养两天。”
我用力点头,哀求地看着她。
最终,我妈被我们磨的没办法,还是同意了。
但她只同意我回去两天,两天之后,必须回来住院。
无论她说什么我都同意,只要能让我回去,一天也行。
我必须回去看看,证实一下“那件事”,究竟是我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当即,我妈就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可能是心情的原因,回老家的路上,我感觉自己身体轻快了不少,以往苍白的嘴唇,也有了点血色。
我以为,我们全家都回家给爷爷送葬,我爸一定会很欣慰。
可我却料错了。
见到我爸的第一眼,我心底就隐约一沉。
我爸的脸色很疲惫,眼眶下乌青一片,烟灰缸里满满的全是烟头。
爷爷的棺材,就停在堂屋,乌棕色的棺材,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我爸开口第一句就是:“出事了。”
“咱爸不见了。”他说。
我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我爸推开棺材板。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妈吓了一跳,“咱爸呢?!”
人都已经去世了,不在棺材里,还能在哪里?!
“我也想知道!”我爸用力咬着烟,两手都不知道怎么比划,“咱爸就是……不见了。”
我妈当机立断掏出电话就要报警,我爸把她手机抢了过来,“不能报警。”
“尸体都让人偷了,还不报警?!”我妈不同意。
我爸有点烦躁,“咱爸遗书就这么写的!”
他掏出一张纸,塞给我妈。
那是一张没头没尾的遗嘱,但一看就知道是我爷爷的笔迹。
上面清楚写明,倘若他死后发生了什么怪事,那都是安家应遭的报应,不要报警,不要深究,正常下葬即可。
也就是说,爷爷早就料到了,他死后会发生怪事。
“这怎么可能呢?”我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不相信什么报应不报应。
在她眼里,东西不见了,就一定是有人偷了。
其实我妈说的这话也对,只不过,是不是被“人”给偷了,还有待商榷。
我爸看着我们,欲言又止。
直到被我妈催的不耐烦了,他才低声道了一句,“我看见瞎子了。”
“什么瞎子?”我妈没反应过来。
我的心却忽地一提。
村里,从来都只有一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