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熏风吹动傅轻筹的轻纱衣摆,他仪态极佳,远远看去,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傅轻筹淡淡道:“想好了。都按我说的做。”
多宝道人心中惋惜,面上堆笑:“这是自然。”
一应事宜交代完,傅轻筹看向多宝道人:“道长,你我也合作这么久,你针灸时,这整个宅子里还是不能留人。真是麻烦得紧。”
“世子勿怪。这是贫道祖传吃饭的家伙,不得不谨慎些。再说……”多宝笑得油腻,“施针之时啊,小夫人必要痛叫不止,这世子若是在旁边,哪儿能不心疼呢?还是避开为妙,避开为妙啊!”
傅轻筹知道谈不通,只有留下多宝道人,自己走出珠隐院,抬手关上了那朱红色的大门。
痴儿,再见。
很快,就会再见。
珠隐院大门一关,多宝道人几乎要惬意地哼起小曲儿。他这伙计轻省,每个月来扎一次针,嘴巴再严点,就有那么多银子可拿。
还能看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人选,对他流泪哀求。
真是千金都不换的好活儿!
只是……这傅家世子着实心狠!那小娘子好好一个姑娘家,先被扎成痴儿,再被扎成傻子,扎成木僵!
啧啧啧,多可怜……
不对,是可惜。
多宝道人捻胡须一笑。
反正也是个傻子,往后再也体会不到人间至乐。还不如,今日就叫他快活一回!
他不是第一次对云媞起意。只是,从前那傅轻筹乌眼鸡一般,每次他施完针,都要细细检查,他畏惧侯府威势,到底没敢动妄动。
可今日再不尝一尝味道,这小娘子彻底沦为木僵,可就什么滋味儿都没有了。
大不了,完事后,他再仔仔细细收拾一番便是。
想着,多宝道人晃晃悠悠地朝那紫藤花树下去。
路过草高处。
“沙沙——”
一阵轻响。
多宝道人脚步一顿,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片刻后,他还是笑着,自己摇了摇头。罢了,这珠隐院,他来了也有十次八次了,傅轻筹为人谨慎,断断不会在府中留人。
定是猫啊鼠啊一类的。
想到云媞娇嫩的小模样,多宝道人只觉一刻都难耐。毕竟,他玩完,还要施针,得把握着点儿辰光。
紫藤花下。
果然云媞满脸符咒,一身白衣,被捆在木桩子上。
那紫藤摇摇荡荡,垂在她身侧,更衬得昏迷中的云媞,有一种零落的美感。看得多宝道人直接直了眼。
他先不急着抽针,慢悠悠地走到云媞跟前。
云媞被捆得高,衣领处,露出一截白得牛乳一般的脖颈,正对着多宝道人双眼。
他口水都快要下来,忍不住直接伸出手,一步步向前……
指尖要触上那一段香肌时,多宝道人终于觉出了有什么不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脖颈上,
多出了一段麻绳?
多宝道人惊恐抬头,正对上云媞一双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
片刻挣扎后。
多宝道人的两腿停止了踢蹬。
“沙——”
一声轻响。
药奴从树上跳下,身形轻盈地落在地上。她捻了捻手指上麻绳勒出的痕迹,“死胖子,真重。”
树上传来另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药奴,你倒是让我下去。我、我要看看小姐!”
来福一落地,“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云媞不得不把她从自己身上撕撸下去。
“放心吧,你的小姐好着呢!”
来福不理药奴,药奴便看向云媞,“你也是个胆子大的。你这小丫鬟和你身量相仿,为何不叫她扮做你,你非要自己以身犯险?你需知道,若真被那老道再一针扎入你后脑,你可就彻底傻了!连我都救不回来!”
云媞笑笑,“来福胆子小,若到时候吓得哭出来,反倒露了行藏。”
药奴张了张嘴,终还是没说话。
她以为她看不出来?不就是……不舍得那蠢丫鬟为了自己,身处险境吗?
来福还在旁边抽抽搭搭,她这幅样子,药奴都没眼看。她深吸一口气,满脸不耐地向云媞:“铲子呢?”
云媞:“你不是从不善后?”
药奴滞了滞,“你们两个身娇肉嫩的,挖坑想必也挖不好!我若不帮一把手,等事情翻起来,岂不害了自己?”
一个多时辰后。
三人在紫藤树下,各自喘着粗气跺脚,把身下泥土踩实。
药奴深吸一口气:“我走了。记着,老夫人只给你十天时间。”
云媞:“等等”
药奴脸上现出戒备:“干什么?再多的,我可帮不了了。”
云媞手指指了指前厅,“分钱。”
“这、这么多!”
花厅里,来福被桌上码的纹银和银票晃花了眼睛,“小姐,这、这……”
云媞:“等分,三份。”
药奴手指摸着塞给她的银票,有些不自然,“我、我也有份?”
“自然,”云媞淡淡的,“跟着我,都有钱拿。”她看向药奴,“我不会帮你找孩子。可你有了钱,大可以自己去找,不用依赖旁人。”
“谁说我要跟你?”药奴眼神闪烁,有些不自然地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给你。你的手,刚才铲土时怕是磨破了,等会儿叫你那蠢丫鬟煮水泡一泡,就能白嫩如初。省得那世子疑心。”
云媞笑了,“好。”
她对药奴:“既然拿了我的钱,该再帮我办点小事。”
“就知道这钱没那么好拿……”
“待你回侯府,想法子把老夫人派人杀我的事,透露给傅轻筹知道。”
药奴一顿,“这、这是为何?你还指望你那世子能为你忤逆老夫人,救你性命?”
“自然不是。”云媞轻轻一笑,“那位老夫人要取我性命,若不还点什么回去,岂不是太没礼貌?”
晚些时候,傅轻筹回府。
府中一切如常。
“痴儿?世子哥哥回来了。”傅轻筹推开卧房门。
门内,云媞脸上朱砂符咒已擦去,衣衫整齐,木偶般坐在床榻上。
听见傅轻筹声音,她迟缓地转过眸子,眼中全是陌生。
傅轻筹心中一轻。
他慢慢走近云媞,伸出手,拉着云媞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世子哥哥啊,痴儿不认得了吗?不认得也不要紧,痴儿只要记住,这世间,世子哥哥才是最疼你之人。”
“记住了吗?”
傅轻筹一遍遍地重复,直到云媞终于痴痴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