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没有因为杜敏鹃的话提出异议,哪怕林诗婉此前已经在祠堂中跪了一段时间了。
毕竟在老夫人的眼里,林诗婉这个外人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就算林诗婉极尽讨好,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林诗婉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遭,她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反观身旁的林悦娇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在祠堂里跪过?
毕竟从前都是林诗婉代她受过的。
林悦娇的眉头皱了起来,立马就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杜敏鹃,显然是希望她能为自己求求情。
自己又不是冯洛慈的女儿,干嘛要给她磕头上香啊?
而且刚才听林诗婉说前夫人给她托梦了,这让林悦娇毛骨悚然。
杜敏鹃还是心疼林悦娇,忍不住为她开口求着:“老夫人,今天娇娇生病了,若是病体冲撞了祠堂中的先祖可就不好了,不如让她养完病,再回来上香磕头。”
杜敏鹃的话音刚落,不等老夫人有什么反应,林诗婉就快一步地上前,将一个荷包递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这个荷包中有一些安神的药物,闻着可以舒缓些疼痛,你若是再忍耐不住的话,便让府上的人去找大夫给您看看吧。”
林诗婉强调着老夫人的头疼,就是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头疼是有人显灵了!
老夫人最信鬼神之说,林诗婉这么一提醒,让她如临大敌。
“不行,今日无论如何娇娇都得跪在祠堂里,这件事马虎不得。”
若是因为这种事情影响到他们林家的气运,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当年……
想到了某些事情,老夫人的目光微动。
林悦娇终是忍不住,大声地说道:“我不去,老夫人您不疼我,我才不要……”
然而林悦娇这么一开口,杜敏鹃的心瞬间就跌入了谷底。
自己确实是过分宠溺林悦娇了,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若是再拒绝,岂不就是惹老夫人不快吗?
因此她立马上前,打断了林悦娇的话。
“娇娇听话,给你娘上一炷香,你娘也想你了。”
在老夫人看不见的地方,杜敏鹃瞪了一眼林悦娇,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林悦娇被吓到了,不再敢拒绝,转头十分恭顺地对老夫人说道:“娇娇知道了,娇娇这就去给娘上香。”
老夫人很是满意,看着林悦娇走入了祠堂之中,林诗婉也在后面跟着。
林悦娇慢吞吞地跪了下去,结果双膝才碰到蒲团,就让她哎哟地叫了一声。
“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这么硬!”林悦娇的脸色大变,指着地上的蒲团,又揉揉自己的膝盖,感觉刚才那一下她的骨头都要碎了。
跟在后面的林诗婉却眨眨眼睛,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姐姐难道从来都没有来过祠堂吗?这蒲团就是这样的呀。”
林诗婉把被林悦娇扔出去的蒲团捡回来重新摆在了她的面前。
其实祠堂里的蒲团当然不会如此的坚硬扎人,因为只有自己跪着的时候才会被杜敏鹃故意刁难。
现在也应该让林悦娇尝尝她曾经所受的苦了。
“姐姐,这里是祠堂,供奉的都是祖宗的牌位,你要恭敬一些,若是你不能吃苦,岂不是让林家的先辈们觉得后辈无能?”
林诗婉直接给林悦娇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偏偏老夫人还在外面听着,脸色瞬间难看。
“你!”林悦娇的眼睛一瞪,又说不出什么话,只能直恶狠狠地在牙里磨了一句,“以前怎不知你如此伶牙俐齿。”
“姐姐快跪下吧,先夫人还在等着你。”
林诗婉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林悦娇毛骨悚然。
她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牌位,上面的字连带着炉中的香火,滚烫地烙印在了林悦娇的眼睛里。
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质问。
——你又不是我的女儿,为何要跪在我的牌位前!
林悦娇吓了一跳,眼神飘忽不定。
“我!”
林诗婉见状,心中暗道了一声草包,胆子居然这么小,才一句话就把她吓成了这样。
林诗婉缓缓地跪在了林悦娇的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轻声细语地说道。
“姐姐,作为林家的嫡女,你应该给林家的嫡夫人磕头啊,不然先夫人在九泉之下看着岂不是要寒心吗?”
林悦娇转头的时候就对上了林诗婉那双笑盈盈的眼眸。
一双黑色的眼珠,里面充斥着自己的倒影,被一旁晃动的烛火切割得粉碎。
林悦娇感觉好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割在了她的身上。
摆在上面那些牌位突然开始摇晃了起来,像是在指责林悦娇做了不好的事情。
林悦娇的身上冒出了冷汗,她跪在蒲团上,膝盖处也像是针扎了一样的疼。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唇瓣哆哆嗦嗦,就在这时旁边的下人朝她递来了三支香,林悦娇原想伸手去接,但眼前却一个恍惚,直接抓了个空。
她脸色发白,最后竟然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祠堂中除了林诗婉和林悦娇之外,就只有伺候在林悦娇身边的两个小丫鬟了,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杜敏鹃和老夫人。
如今林悦娇突然晕倒,两个小丫鬟反应不来,竟愣了半天之后才开门对外面喊着。
“大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大小姐晕倒了!”
很快,林悦娇就被几个嬷嬷给抬走了,林诗婉留在了祠堂之中,冷眼看着众人将林悦娇带走的狼狈。
最后祠堂中清清静静的,林诗婉转过身点燃了香,对着冯洛慈的排位重重地拜了下去。
可那个称呼就卡在了喉咙中,林诗婉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刺得难受。
唰的一下,她红了眼眶。
终于,在三跪九叩之后,林诗婉压在那刺人的蒲团上,轻声地开口。
“娘,女儿不孝,一直被歹人迷惑,直到如今才为您上香磕头。”
林诗婉看着上面的牌位,忽想起了自己今日编造的那谎话。
这么多年冯洛慈以来,从来竟然都没有入过自己的梦。
是不是她也会对自己这个女儿,感到失望呢?
这时,祠堂的窗户突兀的打开,一缕清风吹进,拂过了林诗婉的脸,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让林诗婉心里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