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那双杏眸,那眼睛流露出的神色,却截然相反,坚韧倔强得像是一只受伤却还在发狠哈气的野猫。
景云谪难得的好脾气,不气也不恼,只淡声道了一句,“放心,我不会伤你。”,视线又看着她胸口还在渗血的伤口,他知道她是男扮女装。
于是换来婢女,从腰间掏出上好的外伤药递给婢女。
他则背过身,等着婢女给她换好了药重新包扎好后,出了书房重新关好门,才转过身,走到书案旁,拿起那副画像,一脸平静再次望向她,几步行到她面前。
摊开卷轴,画像中的人全部沐在眼前,他的语气轻缓开口,“你和她的眼睛,倒是出奇的像。”
沄舒当看到那画像的一刻,整个人都呆愣住,继而眼眶瞬间通红,眼前顿时浮现一层水汽,她几乎是本能开口低喊:“沄景姑母!”
喊完后又后悔,对方有姑母的画像,还猜出了她的身份,又瞪着水眸,哽咽着发出怒声,“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的事和你一样,为当年景妃报仇,杀尽那些污她的官员!”当然还有,害死她,害死梧国的罪魁祸首,当今诏武帝!
景云谪神情逐渐阴郁,眼底的墨色蔓延开来,似幽灵要索人性命时的可怖。
沄舒自是不信,她仍旧警惕地盯着景云谪,但回想之前得到的消息,她又纠结起来,眼底有疑惑,后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试探问:“你是姑母的儿子,你从那场大火中活了下来?”
那年梧国惨遭屠戮,梧国上下几乎无一幸免,而她能活下来,是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拼死换来的自己一线生机。
那一年她八岁,带着这些暗卫死里逃生来到南诏国,而后又听到姑母带着小皇子自焚于殿,被活活烧死了。
她当时悲痛欲绝,想要确认姑母是不是真的被烧死,在皇宫外蹲守了三天三夜,才看到皇宫的人将姑母和表弟的尸骨丢了出来。
她亲自去确认了,那烧焦的尸骨左小臂有断过的痕迹,就是姑母的尸体,她两岁时姑母领着她玩摔伤断过左小臂,所以她很确定。
但旁边还有一具小孩尸体,她不确定是不是姑母的儿子,但瞧着是五岁孩子的身量,她就以为是了。
但现在再一回想,她又觉得万一不是呢?
景云谪眸光攒动,墨色瞳孔下,看不到一点儿情绪。
眼睫微眨,他轻挑眉尾,那眉尾红痣亦跟着微动,却也在这时越发殷红。
他垂眸,别过头背过身,声音幽幽传来,“我不是已故的五皇子,五皇子死在那场火海里,但他死前拼命助我逃出火海,将这画交给了我,让我替他母妃报仇。”
“我只是五皇子身边的童侍。”
童侍,是梧国特有的安排护卫子嗣的习俗。
是从小跟着主子一同长大,身形身高相近的另一种死侍别称。
且,童侍要求极高,体格悟性,武功学识都要不低,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从梧国中挑选的。
沄舒记得,当时姑母的孩子出生后,皇上就命人将早挑选好的童侍,送去了南诏国。
又想到,她曾调查过他,他是南诏国煞神镇抚司统领,且是唯一一个从暗影阁里厮杀出来的,走到诏武帝眼前,成现在诏武帝眼前红人,也是诏武帝最厉害的一把刀,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种种迹象,倒也能证明他所言。
想明白此,她对他的警惕倒瞬间少了不少。
但也没到完全信任阶段,谁知这是不是他迷惑自己的手段。
沄舒眼底的不信任,景云谪扭头再看向她时,正看了正着。
他也不急,眨了眨眸,进入正题开口。
“杀害张歩那女子可是你杀的审问的,你也在找梧国国珠九龄珠?”
“蔡有仁还有另外三个洲县的人,也是你杀的?”
听到景云谪说九龄珠,沄舒明显愣了一下,眼底的不信任又减了几分。
后默默点头,虚弱开口,“可惜,那女子嘴极其严,什么也没问出。”
“至于蔡有仁那四人,他们该死!那年奸污致死姑母的还有好几人,我都要一一挖了他们的心,割了他们的下体,让他们惨死,才对得起我姑母在天之灵!”
她在南诏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练就一身武功目的就是为了替姑母报仇!
再就是找到九龄珠!
九龄珠是姑母和亲嫁到南诏国带来的国宝,她之所以找它,是父亲送她逃出来时告诉的她,那珠子里面有姑母在南诏国搜集的梧国被屠国的真相。
父亲让她务必找到它,将里面的秘密公之于众,将诏武帝那狗东西为己私欲灭梧国的真面目揭露!
所以,在逃到南诏国后,她得知姑母自焚于宫殿后,死活也要守在宫外要见姑母的尸首。
但,当时她并没找到九龄珠。
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在找九龄珠的下落。
也是前些时日得到消息,说是九龄珠在张歩的手里,但张歩死了,她就又查到了张歩那个情人将九龄珠转移了。
她想问出将九龄珠转移到哪儿了,可惜没问出什么。
景云谪微微颔首,神情不变,似早就知道,看了她一眼,淡声问。
“除了你,京城还有多少梧国人?”
一听此,沄舒就警觉起来,不露声色眨了眨眸,撒谎道:“没了,都死了,现在就我一人。”
景云谪窥了她一眼,三两步行到书案后坐下,慢条斯理整理画卷。
没揭穿她的谎言,只清声开口,“停下来。”语气还不容拒绝,“余下的我会去做,你只管在长远侯府养伤即可,养好伤后也不准再露面。”
“日后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他的声音听去轻缓却极具威压,似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恍惚间一瞬,沄舒以为是在听父亲规训她。
可她父亲是梧国太子,那通体的气场不怒自威,都是自骨子里透出的威慑。
她这时才抬眸细细打量起了景云谪,只见他五官俊朗,容貌绝顶,眉宇间充斥着阴戾和冷漠,倒是与她印象中温柔的姑母,一点儿都不同。
便是标准的梧国历来挑选童侍的模样。
她很快将那恍惚压下去,垂下眼睫,暗忖了一瞬,面上有不服和不情愿,但想到现在自己和景云谪的地位悬殊,就微微点头算是应下。
景云谪见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松了几分,身形亦不可见放松了下来。
后又想到什么,挑眉,默了一瞬,顺嘴问道:“那一缕烟巫毒的解药,你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