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相心中,当真有表面显现出来的那般平静吗?
并不。
回府的马车里,谢相冷着脸,身上的低气压叫沈姨娘都不敢多贴近几分。
“如何?”
片刻后,谢相沉声问道,“你可从她嘴里听到烟儿的下落了?”
沈姨娘抖了抖指尖,摇头。
“相爷,还未,但是妾身瞧着,此事与宁宁当真是脱不开关系的,否则,否则烟儿怎么会到现在也无踪迹……”
沈姨娘说着就红了眼眶。
“而且……相爷,这一次,宁宁……还说起了当年之事,她,对她母亲的死已然是有了疑心。”
“什么?”谢相面色陡然一沉。
“你可是说漏了嘴?”
他有些着急,面上的沉冷也染上了几分急切之意。
沈姨娘急忙拉住他的手安抚,“自然是没有的。”
“更何况当年之事,妾身处理的极其干净,莫说是她身边的人,就连妾身身边的人我也处理了几个,她绝不可能查出半分当年的错漏来。”
“那就好。”谢相松了口气。
只是谢与宁对当年之事起疑心,这就相当于有一把刀架在他的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一颗石头重重的压在他心底,叫他心下不定。
“如今皇上心思莫测,三皇子与太子相争,太子之位看似稳固,实则皇上宠爱的依旧是三皇子。”
“若是当初嫁给三皇子的人是烟儿,我何至于如此被动!谢与宁固执,与她母亲一样!”
沈姨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心中虽有算计,面上却是故作慌乱。
“相爷,那该怎么办?您作为宁宁的父亲父亲,宁宁即便心中有再多怨言,又怎能不为家族着想?”
“哼,她是不知好歹。”谢相拂袖怒道,“过几日,你且寻个借口将她叫回相府!”
“相爷……可是有了什么想法?”沈姨娘贴近了他几分,“只要能让相爷好,妾身做什么都愿意。”
“我没什么想法。”谢相没有顺着沈姨娘的话说,反而只是沉沉的垂下眼,死死的盯着沈姨娘的眼睛。
“我虽是他的父亲,但在后宅的次数极少,她母亲离去后一直是你在照顾她,如果说了解她的人,那应该是你才对。”
沈姨娘心中咯噔一声,没由来的有些慌乱。
“所以,是你该想办法,而非是本相,明白了吗?”
“是。”沈姨娘低眉顺眼的应了下来。
她禁不住的用手紧紧扣着手中的锦帕,只觉得心中一片凌乱。
想来,是那蛊虫逐渐失去了效用。
现如今相爷对她虽还有多年以来携手走过的情意,可谁又能保证这情意持续多久?
当初那蠢女人不还是对相爷痴心相对,甚至放弃了多年以来的梦想?
可她的结果呢?
沈姨娘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得别开眼,生怕谢相会瞧出她心中所想。
她不知道,此时心心念念的女儿,正在京中最大的酒楼里与他人混在了一块。
“如何了?太子何时回来?”
谢菀烟把玩着刚涂了豆蔻的指尖,在艳红如雪的甲面上吹了口气,懒散的掀起眼帘,看向眼前站的笔直之人。
“快了。”
那人生的粗犷,自是入不了谢菀烟的眼。
可她早已没了选择,在男子话音落下之后便扭着身躯贴近了他。
“现如今唯有你能帮我了。”
她披着一身红纱,白皙的里衣也被红纱映的发红似血。
“看到这个了吗?”
拿起桌上放置的木盒,谢菀烟眼底的疯狂汹涌而出。
她打开木盒,里面的蛊虫已经被养得极其肥硕。
本想早些用掉的,却没想到太子一直不上钩,她便也只能一直耐着性子养着这蛊虫。
总归已经忍了那么长时间,她不差这一点了。
“这是什么?”
男子皱了皱眉,有些犹豫。
“你该知道,若是太子怀疑了我,届时……我连条全尸都不一定留得下。”
“呵~”谢菀烟红唇微勾,贴近了他的颊边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她身上的脂粉味香味弥漫,将男子迷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放心,此事怪不到你身上,而且,这东西用在太子身上,于我有大用!”
“太子若是真的相信你,又怎么会连这一次的围猎也未曾带上你,反而只带上了你哥哥?”
“相信我……若我攀上了太子,一定替你美言几句,届时,你必定能力压你哥哥成为太子的心腹!”
话音落下,谢菀烟细白如玉的指尖便落在了男子的下腹之处。
“可好?”
她声音婉转,叫男子眯起的眼里冒出欲火。
“好。”他俯下身咬住谢菀烟的唇瓣,将谢菀烟的话淹没在了无数的浪潮之中。
几日后。
谢与宁得了消息。
沈姨娘病了,且这病来势汹汹。
以孝道之名让她回去,这理由还当真不好拒绝。
谢与宁端着茶盏轻抿一口,只浅浅扫了一眼前来请她的嬷嬷。
“既然沈姨娘身子不适,那本王妃自然得回去好生瞧瞧。”
放下掌中茶盏,谢与宁抿唇一笑。
“劳烦嬷嬷回去告诉姨娘,我明日就回去。”
“是。”嬷嬷欣喜不已,急忙应了一声后,转身匆匆离去。
雪桥朝地下啐了一口,气愤的盯着那嬷嬷的背影。
“谁人不知小姐在相府时过的那是什么日子?沈姨娘若是真的将小姐看成了亲生女儿,小姐又怎么会吃这么多苦头!”
“你这丫头怎么比我还生气?”谢与宁无奈一笑,“无论沈姨娘待我如何,明面上,自母亲离世之后一直是她在操持相府。”
“所以,于情于理,她病了我都得回去瞧一瞧,她吃定了,我无法拒绝,否则,不仅是我会落人话柄,就连王爷也不能幸免,我不能连累了王爷。”
说罢,谢与宁再次端起茶盏。
当茶盏落到唇边之时,她纤长的羽睫轻轻抬起,落在了院前的那棵大树之上。
虽已至秋日,落叶纷扬,但这棵树上的枝叶却之事少了些许,用来隐匿身形……那还是极好用的。
而她,不过是借着这树,向这树后之人传达本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