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修搀扶着她,好奇问道:“你怎么会从窗户摔下来?”
洛嘉尴尬一笑:“喝懵了,走错了门。”
何一修低头看她的裤腿,黑色的裤子上沾到浅黄色的泥土灰,他问道:“有没有摔到骨头?头部有没有撞到?”
洛嘉摇了摇头:“没有。”
后墙绕回到正门的路程有点远,其中还包含了一小段路程是崎岖的小道路,裤子表面虽然没有磨损,但洛嘉在抬腿之间,隐隐感觉膝盖有擦伤。
路上,何一修见到岛民邻居,纷纷朝他投来异样又好奇的目光,在他们刚要开口问话的时候,他立即说明:“朋友。”
洛嘉被看得不自在,想趁机借口开溜:“我想起来还有急事,得先回趟酒店。”
何一修说:“先回我那看看伤口,擦擦药,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在酒精的作用下,洛嘉觉得自己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阳光照在脸上,不一会儿就出汗了。海风拂面,轻柔得让她困意席卷。
洛嘉觉得为难极了,还想找借口的时候,毕然已经走出民宿门口,准备上前帮忙搀扶。
毕然今天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长袖丝质衬衫,衣衫下的身躯看起来很瘦弱,是病态般的消瘦。他拄着拐杖漫步走来,却被洛嘉躲开了。
何一修说:“我来就行。”
洛嘉抬起腿缓缓踏进门槛,何兰豆迎面走来:“姐姐,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咧嘴一笑,没有回答,脑袋里还在盘算该怎么离开这里。
回到屋内,洛嘉刚坐到沙发上,膝盖上的疼痛还没缓过来,何一修便开始指挥何兰豆:“把药箱拿过来。”
话音未落,毕然已经抱着药箱坐在洛嘉面前的一张小凳子上,他将拐杖搭在茶几旁,动作麻利地从药箱中取出碘伏和棉球,又从中拿出一瓶云南白药。
在毕然的双手准备掀开她的裤腿查看伤势时,洛嘉赶忙阻止,并抢走毕然手上的碘伏和棉球,又将桌面上的云南白药一并拿在手里:“我自己来。”
说罢,她站起了身,撕扯之下,膝盖又一阵疼痛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又在眩晕之下摇头晃脑。她解释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这话一出,毕然的唇角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他说:“对不起。”
这时,二人的局促让另外两人看得莫名其妙,之后是四张百思不解的脸孔同时出现。洛嘉抱着碘伏药瓶,一只手轻轻捏起裤腿,腾出一个空间不让面料摩擦到膝盖的伤口,接着走向卫生间。
何兰豆跟在她的左右,一脸愁容:“姐姐,你有什么需要就喊我,我在门口给你当守卫。”
洛嘉走进卫生间,在关上门之际,回应何兰豆说:“没事,我自己可以。”
“我就站在这里,你有事就喊我。”
“好。”
洛嘉关上门,对着浅蓝色的木门愁眉苦脸,她闭上眼睛,嘟囔道:“好糗啊。”
她慢慢挪动脚步,坐到马桶上,轻轻将裤腿往上卷,映入眼帘的是腿上那大块面积的疤痕——早已不再疼痛的烧伤。
凹凸不平的肌肤布满过去不堪的一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陷进了沉思,新增的擦伤似乎在这疤痕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门外,何兰豆的担忧和不安全都融在他的语气里:“姐姐,你疼不疼啊?”
洛嘉回过了神,回答道:“不疼。”
拐杖的声音靠近,何兰豆的担忧转而向毕然阐述,而厨房的抽油烟机再次运作,掩盖了他们的谈话。
洛嘉取出棉球沾满碘伏给自己腿上的伤口消毒,疼痛感让她的身子不禁一颤,咬紧牙关忍了过去。
处理完腿上的伤口,接着是手肘上的擦伤,最后才是脸上的。好在双肘的支撑力量足够抵挡面部被擦伤,只有几道小小的划痕。
洛嘉站在镜子前整理好形象,鼓足勇气才走出卫生间,她决定立即离开这里。
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毕然站在何兰豆身边,他们停止了交谈,目光聚焦在洛嘉身上。毕然问:“情况严不严重啊?”
洛嘉匆匆瞥了他一眼,随即挪开了视线。她没有理会毕然的关心,大步走到大厅,将手里的药品放回到药箱里。
“姐姐,你还好吗?”何兰豆的语气尽显担忧,宛如他是罪魁祸首般,在怪罪自己没有照顾好洛嘉而致使她受伤。
洛嘉安抚他说:“我没事。”
何一修在厨房里加热饭菜,他从里面探出头来:“就快好了,你们先吃着。”他又告诉何兰豆,“给姐姐倒一杯饮料,再倒一杯水,不要喝酒了。”
“好。”
洛嘉随即说道:“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得先走了。”
何兰豆走上前,抓住洛嘉的上衣下摆:“姐姐,你先别走嘛。我跟你说……”他将洛嘉拉到毕然的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跟我一起磨玻璃珠子的哥哥,你在岛上玩,可以让他给你当导游,哥哥也是个好人。”
毕然有意无意地将手里的拐杖往身边一靠,似乎想要藏起来。他说:“正巧,我们顺便再聊一聊。”
厨房里忽然传出来一声惊乍,何一修熄灭了炉灶的火,关闭了抽油烟机,他端着一大盘烩海鲜走了出来,惊讶道:“我就说你很眼熟,我昨晚在小酒馆里见过你,你跟他们两个作家在聊天。”
当何一修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海鲜路过洛嘉的时候,洛嘉趁机远离毕然,跟在何一修的身边:“我有事,要先走了。”
“别啊,这酒还没喝尽兴呢。”何一修已然没有刚刚的局促,态度截然相反,好似他们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洛嘉语无伦次地借口道:“我……我……特殊情况,得回去了。”
何一修愣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动,说道:“我这有。”说着,他的耳朵刷的一下红彤彤的,他期期艾艾道,“店里有给女生们准备……我去给你拿。”
洛嘉的谎言遇到了真诚,却不知道该怎么圆场,她面露难色,想要拦住何一修,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何一修已经走到柜台前翻找,二人从未说出口的某个物品。
她后悔了。
何兰豆坐在餐桌前,抓起一只螃蟹腿吸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几个。
而毕然走上前来,一只手轻轻抓住洛嘉的臂弯,轻声说道:“我先送她回去,等会儿我再回来给何兰豆辅导功课。”
“还是我来吧。”何一修刚从柜子里取出一包粉红色包装的卫生巾,听到毕然的话语很快做出了回应。
“我送。”
“不用,我自己可以。”洛嘉扬唇一笑,是心虚。
“我送。”毕然态度坚持,他的手明显更加用力擒住洛嘉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
何一修举起那包卫生巾,问道:“这个……不需要了吗?”
毕然和洛嘉已经走到院子门口,洛嘉欲挣脱开毕然的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远离,她压低了声音:“我自己可以走,你放开。”
毕然没有听从她的话,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两人一同走了很远的路,毕然才开口:“你住在哪里?”
“不用你管。”洛嘉忍着疼,大步向前,海风吹拂到脸上,打乱了她的头发,发丝遮挡住她的眼睛,搅乱了她的视线。
“太二,我想好好跟你聊聊。”毕然诚恳地向她发出请求,“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半个小时过去了,洛嘉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酒精没有散发掉,反倒是烈酒的后劲上来了,随着时间的变化,脑袋越发晕乎乎的。
游客们三三两两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对比起来,两人的步伐像乌龟一样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