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苏姑娘。”

祝华伸手指了指走进牙行的主仆二人，虽然只是背影，可那是给他一百两一天的金主，祝华确定没认错人。

萧无驻足，顺着祝华的手望过去，确实是苏云衿。

“大人，苏姑娘来牙行买人，莱国公府没有能用的人了？”

大宅院添置小厮婢女，一般都是牙行婆子带人上门，任由主家挑选，鲜少有主家出门挑人的。

“你很关心她的事？”

祝华撇嘴，说得好像大人不关心一样，上回不知谁在莱国公府角门待了整整两个时辰。

“没有，属下只担心大人。”

祝华跟在萧无的身后，忍不住又叨叨了两句。

“苏姑娘命不好，生母早逝，继母不好相处，未婚夫又有心上人，也不知那牙婆会不会欺负苏姑娘，挑些歪瓜裂枣给苏姑娘。”

萧无才迈出两步，转头平静地瞥了祝华一眼。

“木桩没站够？”

祝华后背一凉，识趣闭嘴，前几日站木桩，双腿如今还发软。

牙行里，牙婆听闻苏云衿的来意，仔仔细细打量了主仆二人。

“姑娘放心，我一定让人给姑娘挑几个机灵的。”

牙婆给一旁的心腹使了个眼神，她在牙行干了数十年，客人好不好糊弄，她一眼就分明。

眼前的姑娘，衣裳料子不错，虽无甚昂贵的首饰，但行为举止优雅得体，家世肯定不低。

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婢女来牙行，估摸在府中不得主母喜爱，应该是个庶出。

庶出的姑娘城府深，但是约束也多，便是吃亏也只能吞下去。

苏云衿手指轻一下重一下点着椅子把手，她应该是牙婆眼里的‘肥羊’。

“姑娘，人来了。”

苏云衿面前站了一排人，男男女女都有。

最左边那两位，胡子花白，牙齿稀疏。

二人旁边的两位妇人，憨态老实，只是身形太过笨重，从后院走来几步路，眼下气还没喘匀称。

中间两人瘦高瘦高，眼珠子滴溜溜转，确实是机灵的，可未必安分。

往右两位，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个有点坡脚，一个手还在发抖。

最右边两位，脸色蜡黄，十岁上下，牙齿都没长齐全。

参差不齐，可用‘老弱病残’形容。

【哈哈哈，牙婆还挺有眼光，挑的人正适合炮灰，反正她也没什么能耐。】

【牙婆：想想就美，不但能坑冤大头一笔，还能把牙行的垃圾往外清一清。】

【那两个老的，买回去要帮他们养老吗？】

【她都把人傻钱多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不怪牙婆要坑她，我都想坑一笔，纯纯傻*【表情】。】

【挑来选去，也就中间那两个还不错，啧，真难。】

“姑娘，他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这二人年纪虽大，但是他们经验老到；

这二人虽重了点，但是她们最是听话，姑娘让她们往东，她们绝对不会往西；

中间两位机灵麻利，大街小巷的事，没有他们不知晓的；

至于这两位，身子虽有点小毛病，可她们便宜好用；

最右边这两个，更不用多说，年纪小，从小带在身边培养，保准忠心。”

牙婆睁着眼睛说瞎话，好话张嘴就来，愣是没有一句重复的。

“姑娘，可满意？”

苏云衿抬眼阻止初霜，看向挂着讨好笑容的牙婆。

“难为你了。”

牙婆一听有戏，世家姑娘成日困在后宅，一年都不出两次大门，最是好骗。

“姑娘，想要哪两个？”

苏云衿收了笑，视线掠过面前的一排人。

“难为你费尽心思凑齐他们，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手上有那么多能人。”

苏云衿咬重‘能’字，牙婆的笑牵强了两分，不像是夸她的话。

“哎呀，姑娘，你误会我了，你满京城去打听，谁不说我三娘办事实在，大宅院的管家婆子都夸我。”

“可我不是大宅院的管家婆子，你这牙行若是没有其他人，我便离开。”

苏云衿在桌子上点了一下，直视牙婆，她之所以没直接离开，因为这是京中最大的牙行。

这间牙行能挑出那么些人，剩下的牙行能找出更多，牙婆常年往大宅院送人，惯会看人下菜碟，所以她不想多浪费时间一家家去比对。

牙婆嘴角抽了抽，不对劲，那些庶女没有那么难糊弄。

“姑娘，他们都是顶好的。”

【我要是有牙婆这张嘴，母猪都能哄上树。】

【牙婆已经很为你考虑了，有人给你挑就不错了，你还要求什么？】

【女主宝宝从来不缺忠心能干的小厮婢女，炮灰只能在歪瓜裂枣里面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哈哈哈。】

【哎，变态怎么来了。】

【牙行不会又死人了吧，变态十次出场，八次死人。】

【确实不详了，皇帝有没有想过把他官撤了，这样或许能少死几个。】

苏云衿抬头，萧无带着祝华走进来，脚步如风，带着肃杀之气。

牙婆不认识苏云衿，但是她认得萧无，克父克母的大理寺卿。

只是这尊大佛今日怎么来了，莫非她的牙行要干不下去了？

牙婆有些忐忑，殷切上前，赔笑开口。

“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萧无连个眼神都不给牙婆，冷冷吐出两个字。

“买人。”

牙婆如临大敌，一颗心七上八下，大理寺卿怎么会到她的牙行买人？

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命案，可是她的人轮流值守，不曾见有闹事的人啊。

又或是，她的手下买了不该买的人？

完了，牙婆生出恐慌，脸色白如纸，她不会要卷铺盖滚出京城了吧。

牙婆紧张地掐着大腿，强装镇定。

“那我给大人挑几个好的？”

“嗯。”

牙婆紧咬牙根，挥手示意心腹将这些歪瓜裂枣带下去，接着又是一阵挤眉弄眼。

“想买什么样的？”

萧无在苏云衿身边坐下，声音很轻。

苏云衿回头，萧无几不可查点了点头。

苏云衿不知萧无的目的，但是她很高兴，眉眼舒展开来，别的不说，萧无看人的眼光肯定比她好。

“会点拳脚，行走查探消息，男女皆可，两个。”

“多谢大人。”

不多时，牙婆的心腹又带了十个人上来。

一眼看过去，总算协调了，六男四女，男子身形魁梧，差不多一样高，女子跟苏云衿差不多高，十人手脚俱全，眼神凌厉，五官标准。

苏云衿和初霜对视了一眼，好大的差别。

“大人，你觉得如何？他们是我们行里最好的，只是价格就会比别人要贵上一点点。”

牙婆声音有一些虚，甚至不敢跟萧无直视，眼前这人可不是她能随随便便糊弄的。

“牙婆，你怎么不夸了，方才那十人，你都能夸得天花乱坠，现在这十个，不值得你夸赞一番？”

初霜早就想开口骂牙婆了，真把她们姑娘当傻子了。

牙婆尴尬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瞥了萧无好几眼。

“姑娘误会了，是我方才没听清楚姑娘的要求，都是我的错，姑娘不要怪罪才好。”

“这样，等大人选过之后，姑娘再从剩下的人中挑选，我给姑娘一个好价格，姑娘觉得如何？”

苏云衿心中冷笑，不管是牙婆前后的态度，还是牙婆的话，都让她觉得可笑。

【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声名好坏不重要，只要站得高，个个都是有眼力见的，谁人后不说变态克父克母，可真对上了他，跟鹌鹑一样。】

【炮灰也难受吧，刚刚那十个真的别太离谱。】

【萧无帮炮灰，会不会是觉得二人同病相怜？亲爹继母，心有所属的未婚夫，他或许真觉得炮灰比他惨，所以才心软。】

【人的通病，自己再不如意，看到有人活得比自己还难，总是忍不住伸出手，我也会攒很多塑料瓶给小区捡垃圾的阿姨。】

【楼上的，很多捡垃圾的阿姨其实是包租婆，家里好几栋楼收租，不过你是好人，白天当牛马挣房租养她们，晚上还要给她们攒塑料瓶人。】

【好了，我们只是网友，你越界了，你快撤回去（破防）。】

苏云衿手指无意识抚着腰间的玉佩，余光看向萧无，如‘他们’说的那般？

萧无觉得她可怜才出手的吗？

萧无伸手指了两人，一男一女。

“你们二人，可是兄妹？”

两人点头。

“你觉得他们二人如何？”

苏云衿思绪回笼，轻轻点头。

“可。”

苏云衿交了钱拿了身契，几人离开的时候，牙婆总算反应过来，不过更多是后怕。

小姑娘的靠山是萧无，她算是把人得罪了，这回真完蛋了。

苏云衿正要开口道谢，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魏泊骑马赶来，利落翻身下马。

“大人，陛下召你入宫。”

萧无接过魏泊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

苏云衿心中猜测，陛下此时召萧无进宫，应当是为着江南水患的事。

上前一步，仰头看着萧无，想开口，可话到嘴又不知怎么解释。

“何事？”

“大人，我先安顿好他们，明日再登门道谢。”

萧无垂下的眸子掩去猜疑，直觉她想说的不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