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昏昏沉沉,身体极其难受。
一会儿像掉进了冰窟,冷得打颤;一会儿又像被架在火上烤,滚烫灼人。
好奇怪……
死了的人也会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有门‘吱呀吱呀’开合的声音。
甚至听到了早就死了多少年的奶奶李红梅的声音。
对方刻意拔高的骂骂咧咧的抱怨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死丫头片子,饭也不做!生个小病就偷懒!在屋里装什么死!”
代兰亭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喉咙也干得冒烟,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似得动不了。
凭着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她断定自己这会儿应该是在发烧。
意识像是沉在一片黑黑沉沉的海中,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地无法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代兰亭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的干裂痛楚唤醒。
屋里依旧昏暗冰冷,身下的土炕冰冷一片。
她浑身酸软,连骨头都像散了架,伸手一摸额头,滚烫得吓人。
挣扎着想坐起来,但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又一头栽倒,重重跌回炕上。
这是……她十七岁时的家?
她这是重生了?
院子里隐约传来了说话声,或许是以为她还昏睡着,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算计。
“娘,真要去?那丫头烧成这样,不会出啥事吧?”是多年未见的三婶王桂芬的声音。
“死不了!烧糊涂了正好!省得她碍事!”
奶奶李红梅的声音又冷又硬:
“春杏,你嘴巧,一会儿到了知青点,你就多说点好话,先和李知青说说救了兰丫头的事儿,他要是不愿意……”
李红梅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狠劲:“你就重点说说!他在水里抱着兰丫头摸摸索索半天才捞上来的!这事儿全村老少都知道了!他这知青要是还想要脸面,就得认这个账!”
“到时候他不想娶也得娶!”
“娘和村里那群娘们都说好去探望李知青,一会她们和你俩唠叨,你俩记得按照我这么说。”
一个更柔和些,但同样透着精明的女声响起,是四婶李春杏的声音:“诶,娘,您放心,我懂。”
“而且咱们这也是为了兰兰好,给她找个好归宿,也省得村里人说三道四。”
李春杏说话好听,李红梅满意地笑了:“那是!兰丫头可是我亲孙女!李知青可是城里人,家里条件富裕,出得起彩礼!兰丫头嫁进去也算是有福气,到时候咱家至少得要180块钱,等彩礼到手,你们两家再仔细商量商量怎么分。”
王桂芬和李春杏瞬间激动,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开始商量起彩礼到手应该怎么分,李红梅也时不时插上两嘴,中和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这三人堂而皇之地在她家里密谋着如何卖掉她,如何用最下作的手段去逼迫李良均就范,得到了那一百八十块的彩礼以后怎么分,怎么花,她爸妈的宅基地归谁。
不过一会就说说笑笑的出门去。
代兰亭在屋内躺在冰冷的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上一世就是这样,她的好奶奶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堂而皇之地带着一群人去知青大院逼婚。
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名声已经被她所谓的亲人糟践得一塌糊涂!她爹妈意外去世后,她这个孤女在李红梅等人的眼中正剩下换彩礼这一残存的价值!
恨!
好恨!
真想出门直接杀了她们!一起同归于尽!!!
代兰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人生重来一次,她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
必须想好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
忍着眩晕和恶心,代兰亭要折腰一点点蹭到炕沿,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身体反而更有力气。
抓起墙角水缸边放着的葫芦瓢,捧起冰凉的冷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
大口喘着气,又捧起水猛灌了几口,冰水下肚,激得胃部一阵抽搐,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不少。
不能呆在这里任人宰割!
她绝不走上一辈子的老路!
代兰亭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院子里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李红梅三人似乎已经准备出发了。
没有换衣服的时间了,代兰亭知道,从她家去知青点,走大路要穿过小半个村子。
她必须抢在她们三人之前,或者至少同时赶到!
她挪到后窗,费力地推开一条缝隙。
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后院连着一条僻静的小路,可以抄近道,但路坑坑洼洼不好走。
没有丝毫犹豫,咬紧牙关,直接翻出后窗!
冰冷的寒风迎面而来,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代兰亭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头晕目眩,好几次差点栽倒在地上。
快!
再快点!
绝不能让她们的阴谋得逞!
她绝对不要再嫁给李良均!绝不要再那样屈辱地死去!
李红梅三人脚程快,带着一群人先代兰亭一步,直奔知青大院找李良均。
李良均所住的南屋门被李红梅一把推开。
李良均正靠墙坐在炕上,听到声响抬头,就看到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挤进屋子里。
“李知青呐,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靠着墙坐着的病弱男人懒懒抬起眼皮,对着李红梅那张谄媚的老脸还有她后面跟着的虎视眈眈的王桂芬、李春杏和一群看好戏的人,脸上毫不掩饰地厌烦不耐,直接开门见山:
“好多了,李奶奶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啊。”
李红梅毫不在乎他的冷脸,直接往前一步,坐在了炕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良均脸上,
“不过咱得商量商量后续的事。”
“这寒冬腊月你把我家兰丫头从河里捞上来,这没错吧?你一个大男人,在水里抱着我家黄花大闺女又搂又抱,摸摸索索半天,这也没错吧?全村人都看见了!现在我家兰丫头的名声都让你毁了!你说怎么办?”
李良均心中早有预料,直接冷哼一声,毫不顾忌对方脸面:
“李奶奶,我是救人。当时情况紧急,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的孙女淹死在河里吗!”
“救人?”王桂芬尖声打断,叉着腰上前,“救人就能随便抱随便摸了?”
“李知青,你可是城里来的文化人,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懂?”
“现在村里风言风语,都说我们兰兰让你占了便宜,以后还怎么嫁人?这不是逼她去死吗!”
李春杏赶紧上前,拉住王桂芬的胳膊,和事佬的开始拉偏架:
“三嫂,消消气。李知青,你也别怪我们说话难听。”
“这事儿吧,它确实发生了。兰兰那丫头,性子倔,脸皮薄,这两天在家不吃不喝,人都病倒了,烧得直说胡话,我们看着都心疼啊!你说她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女,以后可怎么活?这事儿你得负责……”
李良均毫不犹豫打断李春杏的话:“不可能!我绝不可能娶一个心机深沉,用身体来讹人的女人!早知道水里泡着的是这么一大滩麻烦,我宁愿看着她淹死!也省得现在被你们这群不要脸地缠上!”
“你!你!!!”
李良均这话说得太难听,李红梅捂着胸口被气得大口喘气,几个围观的大娘也凑过来对着李良均痛骂。
一片混乱之际,门再次被猛地推开,代兰亭终于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