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终于到家，顾珩停在院门外，沈妍推开柴门，脚步虚浮地踏进院子。

沈禾小小的身影立刻从堂屋冲了出来，脸上满是高兴，阿姐原说下午才能回来，没想到提前了。

“阿姐！”沈禾扑过来，却看到沈妍惨白的脸色和明显不合身、沾着泥土草屑的宽大披风。

小脸上的开心瞬间变成了担忧，“阿姐你怎么了？这披风……”

沈妍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禾儿不用担心，阿姐只是绊了一跤，弄脏了衣服。顾军爷好心借了披风给我。”

“军爷要看看兔子，你带军爷去看一下。”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惊魂未定。

沈禾虽更担心姐姐，想要跟进屋去，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顾珩的目光在沈妍脸上飞快掠过，随即移开，淡淡“嗯”了一声，跟着沈禾去看兔子。

沈妍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里屋，迅速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方才被那两个溃兵按在树上撕扯、那令人作呕的气息和触感再次翻涌上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冲到水缸前，给水盆舀满水，抓起破旧的布巾，浸透冰冷的水，发狠地一遍遍擦拭着自己的脖颈、手腕、脸颊……

皮肤被粗糙的布巾搓得发红，甚至有些刺痛，她却浑然不觉，仿佛要将那肮脏的触感和屈辱感彻底洗刷掉。

她用力地搓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水珠滚落。

人活两世，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即便是上一世三十多年的灵魂，也难以承受这肮脏与恐惧。

她压抑着声音，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低低的呜咽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一遍，又一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回一点点身体的掌控感。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顾珩平淡的声音：“兔子无事，我先走了。”

接着是脚步声远去，然后是马蹄声渐渐消失。

顾珩走了。

沈妍看着水盆中自己倒影——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狼狈不堪。

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水痕和泪痕。

不能这样下去，禾儿还在外面，她不能倒下。

她脱下被撕坏的外衫和扯歪的里衣，换上另一套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

那件玄色披风被她小心地叠放在炕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顾珩身上的冷硬气息，此刻却成了隔绝外界污秽的一层屏障。

她拢了拢半干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准备出去安抚弟弟。

然而，她刚整理好，手还没碰到门栓——

“吱吱——！”兔窝方向突然传来大兔子惊尖利的嘶叫！

紧接着是沈禾带着哭腔的惊怒大喊：“你干什么！放开我的兔子！这是我阿姐的！”

沈妍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她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只见堂兄沈大宝不知何时溜进了院子，此刻正半个身子探进兔窝，一手死死掐着拼命挣扎蹬腿的母兔脖子，另一只手已经粗暴地抓了一只刚长毛的小兔崽在手里！

“滚开！小兔崽子！”沈大宝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冲过来想抢回兔子的沈禾。

他力气大，沈禾被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额头磕在旁边的柴堆上，顿时红了一片。

“禾儿！”沈妍看到弟弟摔倒，瞬间怒火冲天！

积压在心底一整天的恐惧、屈辱、愤怒，在看到弟弟受伤的瞬间，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沈大宝！你找死！”沈妍如同被激怒的母豹，抄起墙根下一根手腕粗的烧火棍，几步就冲了过去！

沈大宝刚得意地把小兔崽塞进怀里，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就听到脑后风声呼啸！

他下意识回头，只看到沈妍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眼睛！

那眼神冰冷、凶狠，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令人心寒的煞气！

“砰！”

烧火棍带着沈妍全身的力气和满腔的屈辱愤恨，结结实实地砸在沈大宝抓着小兔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那条胳膊上！

“嗷——！”沈大宝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剧痛让他瞬间松手，怀里的小兔崽掉在地上，惊慌地乱转。

他捂着手臂，痛得龇牙咧嘴，惊怒交加地瞪着沈妍：“臭婊子！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

沈妍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冷静克制，胸中憋闷的恶气找到了宣泄口，烧火棍毫不留情地再次挥出，这次狠狠砸向沈大宝的后背！

“私闯民宅！强抢财物！沈大宝，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这混账！”

“砰！砰！”棍棒着肉的闷响和沈大宝的惨嚎交织在一起。

沈妍下手又快又狠，专挑肉厚的地方打，将白天被那溃兵撕扯、被按在树上的无力感和此刻弟弟被欺负的怒火，尽数倾泻在这根烧火棍上！

沈大宝被打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嚣张气焰。

“住手！小贱人你给我住手！”尖利刺耳的哭嚎声从院门口炸响。

王氏如同一头发疯的母牛，挥舞着双臂冲了进来，看到儿子被打得嗷嗷叫，眼睛瞬间就红了，不管不顾地朝着沈妍扑来，伸手就要抓她的头发。

“反了天了！你这克死爹娘的扫把星！竟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沈妍早有防备，侧身一躲，王氏扑了个空，摔个狗啃泥。

王氏更加暴怒，目光扫过院子，看到屋檐下陶罐，抓起就狠狠朝沈妍摔去！

“哐当——！”

沈妍躲闪开来，陶罐应声而碎！

里面发酵了多日、泛着白色光泽的豆腐块和粘稠的卤汁混合着碎裂的陶片，溅得到处都是！

一股浓郁的、带着特殊发酵气息的咸香瞬间弥漫开来！

腐乳！

沈妍的心都在滴血！那是她和沈禾的希望，是她改善生活的关键！

“让你打我儿子！我砸不死你！”王氏状若疯癫，根本没有注意罐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更不知道她触动了沈妍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