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整座大和旅馆的玻璃窗都在嗡嗡作响。
李伟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光着膀子就冲到窗边。
“队长,又炸了!这奉天的炮仗还带连发的?”
街道上,刺耳的警笛声混杂着关东军卡车的轰鸣,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封锁了所有路口。
气氛比昨天佐藤家被端时还要紧张。
刀疤脸擦着枪,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不对劲,这动静是冲着咱们来的。”
陈默推了推眼镜,他的笔记本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截获的日军内部通讯录音。
“昨晚,黑冰台的人带着‘样本’,把关东军在城郊的一个秘密联络点给端了。双方在火车站货场交火,动用了重武器。”
“黑冰台的那个女人……‘夜煞’,她把你给的‘礼物’,当成证据交上去了。”
江辰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热气氤氲。
“意料之中。狗急了当然要跳墙。”
“现在全城戒严,宪兵队跟疯狗一样到处抓人。咱们被堵死在这了。”刀疤脸把手枪拍在桌上,声音很沉。
“不。”江辰吹了吹咖啡的泡沫,抿了一口。
“我们没被堵死。”
他放下咖啡杯,拿起衣架上的风衣。
“我们是去领奖的。”
李伟和刀疤脸都愣住了。
“领奖?领什么奖?”
“奉天年度‘优秀市民’奖。”江辰穿上风衣,整理了一下领口,“顺便,主动配合宪兵队调查昨晚的恐怖袭击案。”
“啥玩意儿?”李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队长,你没发烧吧?咱们去宪兵队?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就是,那地方进去了,还能囫囵着出来?”刀疤脸也觉得这事太离谱了。
江辰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格局打开。最高端的猎手,就是要学会反复利用猎物。”
“走,去看看那帮丢了东西的倒霉蛋,现在是什么表情。”
……
奉天宪兵队总部。
门口的沙袋掩体比平时多了两倍,荷枪实弹的士兵紧张地盯着每一个过路人。
当江辰一行人乘坐的轿车停在门口时,立刻有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
一个挂着中尉军衔的军官走上前来,满脸煞气。
“停车!下车检查!”
江辰摇下车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随手扔了出去。
“昨天,你们司令部副司令佐藤,请我吃饭。”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今天,我主动来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就用枪口对着我?”
“这就是你们关东军的待客之道?”
那个中尉捡起请柬,看到上面的关防印章,脸色变了变。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挥了挥手,让士兵们放下了枪。
审讯室里。
负责接待的,是宪兵队的队长,一个叫冈村的胖子。
他搓着手,态度恭敬,却掩饰不住眼底的焦虑和怀疑。
“江少爷,您……您真的愿意协助我们调查?”
“当然。”江辰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一脸的不耐烦。
“要不是那帮天杀的匪徒,搅了本少爷的雅兴,我现在应该在长白山滑雪。”
他喝了一口宪兵端上来的茶,然后“噗”的一声全吐在了地上。
“什么破玩意儿!”
“换西湖龙井来,要雨前的那种!”
冈村队长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还是赶紧点头哈腰地吩咐手下人去办。
李伟站在江辰身后,戴着墨镜,嘴角疯狂抽搐,强忍着笑意。
他感觉自己再多待一秒,就要憋出内伤了。
“江少爷,您昨晚……到底看到了什么?”冈村小心翼翼地问道。
江辰“啪”的一声,把一个空弹壳拍在桌上。
这是昨晚他玩俄罗斯轮盘剩下的那一颗。
“昨晚,我本来在钟楼上看夜景。”
他压低了声音,表情变得神秘起来。
“然后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嗖嗖嗖的,跟猴子一样翻进了佐藤的宅子。”
冈村队长立刻来了精神,身子往前探了探,示意书记官赶紧记录。
“黑衣人?他们有什么特征?”
“特征?”江辰摸着下巴,做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他们都蒙着脸,只露俩眼睛,但身手那叫一个利索!飞檐走壁,跟玩儿似的!”
“我还看到他们手里拿的刀,不是武士刀,是那种弯的,特别短,黑不溜秋的,一挥就带走一个,老专业了!”
江辰越说越起劲,甚至站起来比划了几个动作。
“最关键的是!我听到他们撤退的时候,喊口号了!”
“口号?”冈村的眼睛亮了。
“对!他们喊的是……呃……我想想……好像是‘天皇陛下万岁!’”江辰一拍大腿,模仿着日本人的腔调,喊得字正腔圆。
审讯室里,瞬间一片死寂。
冈村和旁边的书记官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
李伟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队长这操作,太骚了,简直是把这帮鬼子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这波啊,这波是顶级拉扯。
冈村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这个口号,只有接受过最极端武士道精神洗脑的狂热分子才会喊。
而整个满洲,符合这个条件的,除了那些传说中直属于东京大本营的秘密部队,还能有谁?
“江少爷……您确定您没听错?”冈村的声音都在发颤。
“废话!”江辰一瞪眼,“本少爷的听力好得很!他们还往天上扔了个烟花,是个黑色菊花的图案!”
黑色菊花!
那是黑冰台的标志!
冈村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他“噗通”一声站起来,对着江辰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感谢江少爷!您提供的线索,太重要了!您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真正的朋友!”
“行了行了。”江辰不耐烦地挥挥手,“没什么事我走了,别耽误我时间。”
“嗨!嗨!我亲自送您!”
冈村一路小跑,点头哈腰地把江辰送出了宪兵队大门,那态度,比对自己亲爹还亲。
坐上车,李伟终于绷不住了,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队长,你真是个天才!天皇陛下万岁都来了!你咋不说他们还会须佐能乎呢?”
“那帮鬼子,脸都绿了!我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拿着刀,去找黑冰台那帮人拼命了!”
江辰靠在后座上,淡淡地开口。
“这就叫专业。”
“专业的演员,要懂得揣摩观众的心理。”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经过一个街角时,江辰让司机停了一下。
他推开车门,走到一个路边的修鞋摊前。
摊主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缝着一只皮鞋。
江辰把自己的皮鞋往鞋架上一踩。
“擦亮点。”
“好嘞,老板。”摊主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拿起鞋刷和鞋油,仔仔细细地擦了起来。
周围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擦鞋布拂过鞋面的瞬间,他的嘴唇微动,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老林子里的熊,挪窝了。”
“抚顺,最底下。”
江辰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享受擦鞋的服务。
摊主很快擦完了鞋,退后一步。
“老板,好了。”
江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袁大头,扔进了摊主的铁盒里。
“手艺不错。”
他收回脚,转身就走。
“不用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