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城市的星空远没有祁连山里那么的璀璨，就在赵出息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让他瞬间清醒，西北民风彪悍，何况是宁西这种城市，治安可想而知。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让赵出息警惕性很高，他很少去信任别人，最近一年在祁连县发生的一切更让他坚信这一点。再说受人委托，货要是丢了，自然会和他牵扯不清，赵出息不希望出现意外。

“谁？”赵出息下意识摸上插在腰间的匕首，这是老和尚给他的，匕首有些年头，老和尚说是以前部队用的，俗名是六五式军用匕首，赵出息肯定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六五式，刀柄上刻着两个字，一面是生一面是死，赵出息叫它生死刀。

“出息，是我”半夜睡不着的小王低声问道。

赵出息一听是小王，这才放心的起身道“你怎么不睡觉?”

小王有些腼腆的笑道“睡不着，来找你聊天”

小王三下五除二的爬进车厢，两人躲在货堆后面，背靠着车厢，赵出息很舍不得的给小王扔了跟烟，自己没舍得抽，一包烟好几块钱，对他来说有些奢侈。

“出息，你有喜欢的女人么？”小王狠狠的吐着烟圈，带着那份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沧桑问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或许这就是他比同龄人成熟的原因。

“喜欢的女人？”赵出息小声嘀咕了声，似乎自己还真没有喜欢的女人，有好感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祁连县医院那个帮过他很多忙的护士，一个便是她，赵出息不敢奢望的去喜欢她们。前者，他知道至少自己目前这样子配不上她，后者，是他只能抬头仰望。对于赵出息来说，以后随便找个女人结婚，也不过是一辈子。

赵出息很坚定的摇头。

小王有些意外，显然不信。赵出息无奈回道“我们村的女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皮肤黝黑又干燥，是你你也不喜欢。祁连县的女人我又不认识几个，我在村长家的电视里面见过大城市里的女人，他们真特么漂亮，要胸有胸要腿有腿，说不定我以后就有喜欢的女人了”

“放心，你小子以后肯定有喜欢的女人，大城市里的美女很多很多，特别是我们西蜀，那就是美女如云，她们个个都是妖精，勾的你连魂都没有，你想不喜欢都不行”小王猥琐的笑了起来。

赵出息似懂非懂，也懒得懂，问道“那你肯定有喜欢的女人？我听李青衣说过，大学里面美女很多，大学恋爱很正常”

小王皱眉问道“李青衣是谁？”

“一个女人，问你话呢，你肯定有喜欢的女人”赵出息就像是被人发现小秘密一样连忙转移话题。李青衣，便是她的名字，这是赵出息关于她仅仅知道的一些资料。

小王瞅见赵出息的囧样，不再追究，一副你懂的表情。

诺大的停车场有些孤寂，为了省电，那些大灯早已熄灭，只剩下一些枯黄的路灯，小王手中的烟头显的有些刺眼，他弹了下烟灰，狠狠的叹了口气道“有，怎么能没有，可惜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她是我们系的系花，追她的人很多，我也只不过是那几百分之一，其中不乏开着跑车来上学的富二代和家里有权有势的官二代。”

“你有没有给他表白？”赵出息有些失望道。

小王自嘲的笑着摇头。

赵出息怒道“你都没表白，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你个傻逼。真心不像胯下带把的爷们，你赶紧把你那二两肉割了吧，丢人”

小王哈哈的笑了起来，被赵出息给骂乐啦。

“我没表白是因为我确定她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我，出息你知道不，其实暗恋多好，暗恋永远不会失恋，等她不是我想要的她的时候，我就可以默默离开了”小王略显忧伤的说道。

赵出息往后靠了靠，不屑道“我知道个蛋蛋”

两人一时无言，小王抽烟沉思，赵出息盯着路灯发呆。

良久，小王突然说道“出息，你是个好人。”

“我是个屁好人，别被劳资这外表蒙蔽。我在凤凰村可是好吃懒做坐吃等死类型的，偷鸡摸狗溜奸耍滑什么都干，你说我是好人不？”赵出息哈哈大笑道，笑的有些让人心疼，一个孤儿，要是没点本事，怎么能活到今天？

“出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一共只有两包烟，一包送给了老王。这一包，我观察过，除过我抽的三根，还有十六根，其中还包括你傍晚只抽了两口便捻灭的那半根，一个人对自己吝啬，对别人大方，再怎么傻逼，我都信他是个好人，至少不会坑朋友”小王掷地有声的说道，很坚决。

被人发现小秘密，赵出息有些不好意思，却未留意到小王叫司机老王而不是爸。

赵出息自嘲苦笑道“妈的，一包烟好几块钱，太奢侈了，我得省着抽，等以后有钱了，再抽好烟”

画面定格在这一秒。

小王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副画面，一个二十五六岁穿的破烂的男人，蜗居在杂乱的大卡车上，露出满嘴大白牙笑的辛酸，可那眼神却无比的坚定，似乎什么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出息，等以后你一定要来西蜀，劳资请你抽最好的烟，喝最好的酒，开最好的车，住最好的酒店，玩最好的女人”小王突然承诺道。

赵出息先是一愣，随即学着老王和小王的蜀州话哈哈大笑道“要得”

夜已深，两人都困了，外加赵出息明天要找工作小王要继续上路，便不再闲聊，赵出息把狗窝又收拾了一番，可以睡下两人，便挤在一起入眠。

凌晨三点的时候，或许是刚出山水土不服，赵出息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肆意折腾，浑浑噩噩的只能起来去拉屎，回来的时候赵出息猛然发现傍晚在他们附近来来回回闲逛的那两个大汉正在从大卡后面偷运东西，赵出息被惊的清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一个人显然不是对手，如果跑去喊老王，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到时候没有证据更加吃亏，何况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搬了多少货。

就在赵出息想办法的时候，终于让他发现了机会，其中一个大汉突然离开，只剩另一个大汉在东张西望，赵出息从附近捡了块板砖，偷偷摸摸的从旁边绕到了大汉的身后。

“妈的，这个时候拉稀，你个王八蛋”大汉低声骂骂咧咧道，眼睛却盯着面前的影子。

就在这时，赵出息抄起板砖砸向大汉的后脑勺。可惜，影子出卖了他，大汉猛的一转身躲过赵出息的板砖，同时抓住赵出息的胳膊，一记老拳狠狠的砸进赵出息的腹部，赵出息向后倒退数步，疼的龇牙咧嘴。

“狗日的，偷袭老子，找死”大汉暴怒的冲向赵出息。

赵出息好歹是跟着老和尚练过几招的，一开始吃亏只是没想到会被发现，这次大汉冲过来，赵出息不再忌惮，强忍着疼痛迎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大汉没点本事也不敢专门晚上偷货，毕竟是高危行业。

不到一米八的赵出息专攻下三路，身体灵活占了上风，不然面对一米八五的大汉，他肯定吃亏。赵出息想到另一个大汉马上就要回来，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几乎是不顾代价的一拳一拳的砸在大汉的身上和头上，大汉彻底怒了，硬是扛着赵出息的拳头一把抱起赵出息，狠狠的砸在地上，赵出息疼的还未反应过来，大汉已经骑在了他的身上。雨点般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头上更是挨了两拳，赵出息彻底被打懵。

“老子弄死你”大汉不再揍赵出息，而是双手死死的掐着赵出息的脖子阴狠道。

赵出息脸色涨红试图反抗，可惜力气没有大汉的大，眼看呼吸越来越难，大汉的眼神让赵出息别无选择。

赵出息的一只手伸向腰带处，拔出六五式，几乎是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将六五式插在了大汉的腿上，此刻的赵出息比之前大汉的眼神还要阴暗，毫不犹豫。

突然的异变让大汉一刹那失神，手上一松，给了赵出息喘息的空间，可他的手依旧不曾彻底离开。就在这时，赵出息抄起身旁刚刚遗落的板砖，一砖砸向大汉的头，这一次，还未回神的大汉没有躲开，被一砖拍晕，轰然倒在赵出息的身上，赵出息奋力推开大汉，坐在地上大口吸着气，望着身旁大汉的腿上鲜血横流。

老天爷没给赵出息更多的时间感慨，另一位大汉便已经回来，赵出息心一狠，一不做二不休，决不能被发现。只是这一次，还未等赵出息下手，尚未发现这一血腥场面的大汉已经被人一棍打晕，这个人便是小王。

小王疾步跑过来急忙问道：“出息，怎么样？”

赵出息眉头紧皱道：“那个已经被我干翻了。”

小王在赵出息和大汉厮打在一起的时候便被吵醒，震惊之余下车找了根木棍准备帮赵出息，等他回来两人的厮打已经结束，正好碰上另一位大汉，顺手解决。

透过幽暗的路灯，小王已经注意到旁边的大汉，意识到事情的棘手，小王便决定道：“报警吧，等警察来处理。”

“不会有事？”赵出息皱眉说道。

小王若有所思道：“他们是小偷，我们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担心他们回头报复你，到时候直接离开宁西就是了。”

赵出息陷入沉思，似乎有些犹豫，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挣钱，并不想沾惹任何麻烦。

小王眼神坚定的说道：“听我的，肯定没事。”

赵出息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只得点头道：“那我听你的。”

小王欣慰的点点头，他这也是为了赵出息好，随后立刻就打电话报警，紧跟着还打了两个神秘的电话，电话里小王的语气很恭敬。

趁着这个时候，赵出息从车上拿了两根绳，直接把那两位大汉给绑起来了，生怕他们醒来以后再反抗。

没多久警察就来了，这件事也惊动了整个货运站，正在睡觉的老王也跑出来了，等到出来以后才知道怎么回事，这把他吓了一跳。

老王连忙问道：“出息，你们没事吧？”

赵出息摇头说道：“我们没事。”

老王有些后怕道：“你们也真是的，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事怎么办，这点货也不值钱。”

赵出息没说什么，但他答应了给老王看货，那这些货就不能有事。

警察来了以后，就把赵出息跟小王带到了最近的派出所，老王也跟着去了，让赵出息有些意外的是，警察似乎对小王很是客气，他多少有些不明白。

等到了派出所以后，警察让他们做了笔录，也调出了货运站的监控视频，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了解完，他们被认为是正当防卫，没多久他们就放出来了。

当他们出来以后才知道，今晚偷货的这两个大汉居然是潜逃的通缉犯，他们不仅没有事，还成了见义勇为。

这让赵出息和小王都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回过神后也都有些后怕，难怪那两个大汉的身手了得，下手也非常的凶狠。

经过这件事后，众人都有些筋疲力尽，再次回到货运战后，就凑合着在货运站招待所老王的房间里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众人就准备分别了，经过昨晚的事情以后，赵出息和小王却成了过命的交情。

小王语重心长的说道：“出息，我昨晚了解到那两个壮汉都是本地的，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为了防止他们报复你，宁西是肯定不能待了。”

小王的话让赵出息脸色微变，不过这也是事实，宁西城市不大，保不准以后就会遇到这帮人，后果那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赵出息说道：“既然宁西待不了，那我就换个城市吧，反正只要能挣钱，我去哪都可以。”

小王盯着赵出息问道：“那你准备去哪？”

他下意识的想让赵出息跟着他一起走，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最终还是忍住了。

赵出息摇摇头道：“还没想好，等想好再说。”

老王这时候说道：“出息，你真要走的话，我朋友的车马上就出发了，他们一路往东会经过好几座城市，你在路上可以决定去哪。”

赵出息听到这话高兴道：“那太好了。”

小王也没说什么，沉声道：“那行，你在路上再考虑。”

很快老王就带着赵出息来到朋友这，这会他们已经发车准备出发了，老王连忙给他们打了招呼，他们并没有拒绝，只要赵出息不嫌弃，直接翻进车厢就行。

赵出息来不及思考，直接把编织袋扔进了车厢里，他知道老王和小王也马上要走了，短暂的交集过后就是各奔东西了。

就在上车前，赵出息想到昨晚小王的帮忙，他嬉皮笑脸的伸出手道：“兄弟。”

小王没笑，迟疑片刻，紧握着赵出息的手回道：“兄弟”

握完手后，赵出息就直接翻进了车厢，等到赵出息上车以后，这辆运输车就出发了。

赵出息使劲挥着手告别，小王觉得认识赵出息挺有意思，就忍不住喊道“赵出息，特么的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西蜀找劳资，就说你认识西蜀大院子弟蒋开山”

只是大卡车已经走远了，小王或者说蒋开山不知道赵出息是否听见自己所说的话。

就这样，赵出息尚未出师，便已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