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唐文起的帮助,饥肠辘辘的吴芄芄好歹熬过了漫长的一个时辰,行色匆匆的往课舍跑去。她一进课舍就见一名身形高大皮肤微黑的学子与祁赡站在一起说话,“只盼贾先生看在我写了许多字的份上,别让我太丢人。”这学子声音与他外貌一致,雄浑低沉。
“只不过寻常小考罢了,盛迪兄不用这么紧张。”祁赡笑道。
“你当然不用紧张,反正不管什么时候你总是甲等一位,贾先生喜欢的跟什么似得。”
吴芄芄一旁心道,祁哥哥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
男子说话间见吴芄芄站在一侧便笑道:“小兄弟是新来的吴刓成吧,我是熊盛迪,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啦。”熊盛迪说着便搂住吴芄芄肩膀,吴芄芄面上笑容和煦,身体却不动声色想要挣脱他的胳膊。熊盛迪犹然不觉,祁赡却眼神闪了闪拉住他的胳膊笑道:”先生快要来了,盛迪兄还是赶紧回座位去吧。”
熊盛迪拍拍脑袋回到座位上,吴芄芄灵光的脑袋却还是迷迷糊糊的感激祁赡不着痕迹的解围。
晋北经学大师贾宝林是他们的经学先生,他与邵先生年岁相当,但却截然相反,是一位仪表堂堂的美男子,髭须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理,美观整齐,而且衣着考究,头发梳理的油光水滑,他手里还抱着一摞卷纸,是上旬考过的试卷。
“祁赡,甲等一位。”贾先生朗声道,面上全是赞许的笑意。
吴芄芄听得喜上眉梢,拿笔头戳了戳祁赡的后背,“祁哥,你可真厉害。”
祁赡回头与她相视而笑,从唐文起这边看过去,正好看到吴芄芄笑弯了的眉眼和泛着粉晕的脸颊,“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转过脸去。
吴芄芄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排第几。”
“韩缅圭,甲等二位,彭泽,甲等三位,赵昌易,乙等一位。”
这下唐文起总算高兴了,朝赵昌易的座位唤了声,“兄弟,你这次不错啊。”
吴芄芄朝赵昌易望去,发现陈岚也朝赵昌易笑,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只赵昌易本人却没那么高兴,只扯扯嘴角算是回应两个好友。
“熊盛迪,乙等七位----”
吴芄芄一心想知道唐文起成绩如何,一直耐下心来听到了最后,“唐-文-起---丙等--末位。”
贾先生一定是故意的,把声音拖得老长,吴芄芄听在耳中忍不住嗤笑出声,“吴刓成,你笑什么?”唐文起一向是垫底,他本来没觉得末位有多丢人,但吴芄芄这么一笑却让他觉得羞耻至极。
吴芄芄举起课本,把脸藏在后面朝唐文起低声笑道:“我常听人讲江湖上有一个出名的神偷,诨号是妙手空空儿,依我看,你也能得一个诨号,脑袋空空儿,你觉得如何?”说着还嫌唐文起不够生气似得挑挑眉。
贾先生本来就对唐文起非常不满,又见他在那里咬牙切齿的拍桌子,更是火上浇油,“唐文起,你上前来。”
吴芄芄犹自窃笑不止,唐文起恨恨瞪她一眼站起身来。以前也不是没得过末位,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从座位走到先生面前这条路简直有十万八千里,课舍里所有学子好像都在看他的笑话,笑话他得了末位,直让他面红耳赤的来到贾先生面前。
贾先生把手里的卷纸摔到他怀里,“上次小试题目是什么?”
吴芄芄眼尖,见那卷纸空空如也,只有寥寥数字,难道这唐文起不止是脑袋空空,而是试卷空空?
“心无外物。”唐文起一面说一面把卷纸折起来放进怀里,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滴溜溜的盯着他的卷纸看。
“心无外物?”贾先生沉下声音来,“你倒是说说这心无外物是何意?”
唐文起却鼓着嘴巴不答话,“让我来告诉你,心无外物是本朝月镜先生提出的至理,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外舍刚入学的小娃娃都知道心无外物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写的是什么?”
“心有--”唐文起嘟囔道。
“大声点,叫你的同窗们都听见。”
“心有外物。”唐文起抬高声音,这下子不仅吴芄芄和其他学子,就连他的知交陈岚也低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唐文起急了,“人的心那么小,怎么可能放得下那么多事情,要我说放几个珍惜的人,放几件重要的事情,那便够了,天地之大,想装得下那么多东西,烦也烦死了。”
其他人的笑声越发高,吴芄芄却不笑了,“这呆子,原来还藏着这般赤子之心,真是难得。”
贾先生听他一番言论也是可气可笑,“伸出手来。”
唐文起听课舍中低笑声不断,也知道自己犯了傻气,嘟囔了几句乖乖伸出手来,“唐文起,丙等末位,戒尺十下以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