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宝瑾那表情,不像是去落桐阁逛逛,分明是去找茬。
小桃吓得心惊肉跳,可她一个丫鬟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苦哈哈地追上去。
同时心中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可千万多给时宝瑾一点脑子,别在这时候横生枝节,不然这婚还真就有可能结不成了!
时青雪正在落桐阁绣她的屏风,越绣越慢——她的耐心已经快要被磨光了——听到下人禀告时宝瑾来了的消息,她想都没想,就说:“没空,让她回去吧!”
可她的针还没有落下,门口就响起凉凉的声音,“六妹妹现在是越来越大派头了,连我辛辛苦苦来落桐阁一趟都见不着你呢!”
时青雪没理时宝瑾的阴阳怪气,冷冰冰地说:“就算不让,你现在不也进来了吗?说罢,你找我有什么事?”
时宝瑾受不得激,脸色一下子铁青,咄咄逼人地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你别忘了,我可是你姐姐!”
身份压人,可时青雪根本不吃这一套,似笑非笑地睨着时宝瑾:“你觉得我们还有闲扯的必要吗?”
“就算没有,我来了,你也应该给我奉上一杯热茶。”时宝瑾抬着下巴,趾高气昂。
她笃定了时青雪现在不敢得罪她!
时青雪终于放下手中的针线——她被烦得不行——看着时宝瑾,冷漠地说:“没有,要喝茶回你自己屋里去,别在我这儿碍眼。”
时宝瑾瞪大眼,简直不相信时青雪会真的毫不留情地赶她走。
脸彻底黑了,叉着腰,指着时青雪斥骂:“我马上就会是赵家二少夫人了,你竟然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信不信我等下就去祖母那里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目无尊长,可是要罚跪祠堂的!”
时宝瑾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抓到了时青雪的把柄,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了。
时青雪听了她的话,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嘲讽,淡淡地反问:“目无尊长就要罚跪祠堂,那戕害幼妹又该怎么处罚呢?五姐姐的下场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在场的人均是脸色一变,时宝瑾身体都在发抖,强撑着说:“什么戕害幼妹?你有证据吗?你别胡乱栽赃,冤枉好人!”
时青雪差点没笑出声,没想到时宝瑾脸那么大,说这样的话也不嫌害臊。
她歪着脑袋,抵着下巴,幽幽地说:“让我想想哈,大姐姐应该是怎么跟你解释小竹的去向的?在回家的路上自己偷跑了?还是不小心掉河里冲不见了?”
时宝瑾一噎,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挺挺胸膛,哼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反正你拿不出证据来就证明我什么也没做!祖母不会相信你的!”
时青雪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桌上的摆件,淡淡地笑,“我为什么需要祖母相信,我只要……”
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瞥了时宝瑾的肚子一眼,笑得很开怀,“听说你已经好几个月没出过门了,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你的风格哟?”
时宝瑾下意识回避时青雪的眼神,却仍不肯在对方面前示弱,强撑着说:“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的事,但如果让人知道你未婚先孕,肚子都大成了球样,你说外边的人会怎么想?赵家的人会如何待你呢?嗯?”
时青雪一口气把时宝瑾最恐惧的噩梦都描述了出来,那样的场景能够把她吓哭了。
她失声尖叫:“不,你不能这么做!”
“喔?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时青雪的目光转冷,如看死人般盯着时宝静,“从你派出那个瘪三想要欺晦我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姐妹情分可言了。
我没有去找你的麻烦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可没想到你竟然还蠢到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挑衅。怎么?你真当我是泥菩萨没有脾气吗?”
冷森阴寒的话语犹如一道利剑,直接刺中了时宝瑾的要害。
她被这样的时青雪盯着,冷气从脚底窜了上来,顿时感觉遍体通寒,她下意识想要逃跑,却好像动弹不得,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连呼吸都不会了。
“三娘,您冷静一点,小心孩子!”小桃急切地上前扶住时宝瑾,帮她顺气。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算看出来了,时宝瑾的脑子根本就是被狗吃掉了,毫无优势还傻傻地跑上门找时青雪麻烦,简直活该被对方怼得尿都快被吓尿了。
可小桃又有什么办法呢?
还得竭尽全力地帮时宝瑾收拾烂摊子,向时青雪请罪:“六娘息怒,三娘今日心情不好,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大量,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莫要同三娘计较。”
时青雪懒懒地掀了下眼皮,瞥着小桃,慢悠悠地说:“怎么?我刚才的话你没听见?”
小桃一顿,这才想起时青雪刚才就明说了她对时宝瑾再没有姐妹情分,又怎么会是一家人呢?
“不,奴婢……”小桃生怕得罪了时青雪,可她只是一个毫无地位的丫鬟,随便哪个主子看她不顺眼都能无声无息地要了她的命。
现在时宝瑾惹火了时青雪,她不管说什么都是错啊!
小桃哭丧着脸,看着时青雪,咬了牙,闭上眼,像是慷慨就义的勇士一般开口:“三娘正怀着孕,若是出了意外奴婢就万死难以恕罪,还请六娘可怜奴婢这一回吧!”
她也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用,只是常听下人们提起时青雪很体恤下人,在落桐阁当差的奴婢从没有被打过,犯了事也只是教训几句。她想成败就在此一举,反正时宝瑾出了事她也逃不掉的。
就在小桃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时青雪终于开口了,却是对一旁的夏芒说:“秦大夫是不是还在府上,三姐身子不适,你去请秦大夫到玉瑾阁给她看看吧!”
夏芒听明白时青雪送客的意思,走到小桃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吧!”
时宝瑾心中仍有不忿,但是一个大大的把柄掌握在人家手中,她也不敢真的去赌时青雪会不会把她的丑事宣扬出去,由着小桃扶她走了。
冬霜目睹了这一切,没忍住冲着那两人的背影低低地‘呸’了声,“哼!什么东西,跑来落桐阁作威作福,还真以为嫁进赵家就能成为尚书夫人吗?别做梦呢!”
时青雪讶异地看了冬霜一眼,眼眸带笑:“冬霜,你可以的啊!”
冬霜以为时青雪要骂她,缩了缩脖子,“奴婢只是看不惯,并非……”
“我不是说这个。”青雪笑着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语带揶揄,“我才发现,你原来也有预言的天赋啊!”
“啊?”
冬霜一脸懵逼。
时青雪笑笑没有解释,继续去绣屏风了。
——
不知道是不是时青雪的警告起了作用,之后一直到出嫁,时宝瑾都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婚礼当天,时青雪作为娘家人,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参加婚宴。
午后的宴席,宴桌上都是一道道精美的食物,看起来十分美味可口,但时青雪连筷子都不想动,勉强吃了几口,就被另一桌莫玉真一直不曾挪开的目光弄得难以下咽。
自从上次两人‘闹翻’后,这还是她首次和莫玉真见面,其实她心里并不生莫玉真的气,尤其是看到莫玉真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更是丁点气都没有。
然而就算她不气又怎么样呢?
发生那么多事后,她和莫玉真也只是走上了上辈子的老路,没办法了。
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新郎身上后,时青雪找了个理由悄悄溜走,随便找个地方猫着或者去外边解决午饭都好过在宴席上活受罪。
时青雪连丫鬟都没带,自己一个人悄悄从赵家侧门出去,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那人回过头,脸上带笑:“雪妹妹,你要去哪里?”
时青雪身子一僵,勉强挤了个笑,干巴巴地打招呼:“莫君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君扬又不是三皇子一派的,赵家就算势力再大也无需他出面。
“你不也在这里?”莫君扬轻飘飘地回了句。
时青雪便没有再问了,她实在太清楚这一位的性子,如果他不愿意说的,总能九转十八弯把问题绕过去,问了也白问。
更何况她好像也有点明白莫君扬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完全不需要敷衍的宴会上。
青雪红着小脸,大眼睛左瞟右瞟,等了会儿,下定决心般小声邀请:“宴席上的东西不好吃,我还饿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再去聚贤楼吃点东西啊?”
饶是镇定如莫君扬,面对时青雪第一次主动相邀也愣住了,隔了好半天才回神,冰冷的嘴角止不住上扬,眼中带着能够溺死人的温柔,“好。”
时青雪看了莫君扬一眼就马上挪开,小脸更是烧得滚烫,快步走在前面,“我们快点去吧,我都要饿死了。”
时青雪这些天认真想过,她确实因为前世的事情不再相信所谓的情爱,男人给的爱情,还不如把权力掌握手中更稳固一点;但另一方面,莫君扬又用他上辈子所有的时光像她证明了‘矢志不渝’。
即便她口口声声说不愿招惹莫君扬,但当她心里未必没有动心,尤其是在知道莫君扬就是她的莫君扬后,并且永不放弃……
她也忍不住生了期盼:或许她和莫君扬真的有可能呢?!
时青雪也不确定,但她并不反感与莫君扬顺其自然下去,也就有了今天聚贤楼的邀请。
只是,他们刚坐下,房门就被莫君羽给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