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雪直接拒绝了,她一点都不想再跟时宝瑾扯上关系。
“就当四姐求你了!三姐马上就要被处以极刑了,临行前她一直很后悔曾经那样对你,想亲口向你道歉,如果你不答应,她就算死都不会安心的。”时宝悠声泪俱下,说得好不可怜。
时宝宁正要进屋,听了这话连忙上前扶住时宝悠,细心替她擦去泪水。
同时不赞同地看着青雪,“青雪,纵然宝瑾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宝悠一直对你不错,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对她呢?”
时青雪:“……”她一直都知道不管什么是弱者都容易引人同情,便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冬霜不满主子被人欺负,尤其这两人中的一个还是主子的亲姐姐,这样向着外人,简直要气死人。
她忍不住气道:“大小姐这话恐怕有失偏颇了吧!明明是四小姐先为难六娘,要求六娘去天牢看望三小姐的,六娘不愿意,四小姐就哭了,这怎么能怪六娘呢!”
时宝宁并不知道时宝悠来落桐阁的目的,加上青雪一向强势,下意识就觉得宝悠受了委屈,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脸上不禁涌上热气。
又羞又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训斥:“主人说话,你个丫鬟插什么嘴,管教嬷嬷都白教你们了吗?”
冬霜被骂得脖子一缩,瑟瑟不敢说话。
时青雪看不过眼,将人往身后拉了拉,神色淡淡地说:“姐,你生气便生气,拿个丫鬟生气做什么?”
时宝宁听出了青雪话中的冷淡,见她竟然偏袒一个丫鬟,心有不满,正欲发作,被宝悠扯了扯衣角才按捺下来,只说:“听说三妹想要见你?”
“嗯。”
不冷不热地应了声,没有下文。
时宝宁皱起眉,不满地说:“我知道你对三妹有怨,但死者为大,你又何必再与她斤斤计较呢?”
时青雪微微一笑,让另两人以为她要松口,才冷淡地说出实话:“她还没死。”
时宝宁被她不合作的态度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觉得作为长姐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脸上也浮出不虞,“可你不愿救她,她马上就要死了,难道你真狠心到连她最后一点心愿都不愿意成全吗?”
“……狠心?”时青雪感觉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不是很痛,却又酸又涩,苦闷难耐。
她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时宝宁,真想问对方一句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狠心’的人吗?
然而时宝宁却撇开脸,不愿看她。
呵!
时青雪自嘲一笑,最后那点自我辩解的心思也歇了,反正眼前这两人——或者时府上下——都认定是她狠心无情,再说什么都没用。
她也知道所谓的再见时宝瑾最后一面,不过是想要她的心软。
“既然二位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再不去就对不起三姐的眼泪和大姐的训斥了。”时青雪应了下来。
时宝悠顿时眉开眼笑,像是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讽刺,主动说:“那我马上去让人准备马车,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
她快快跑开了,像是怕时青雪后悔一样。
时宝宁有些尴尬,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又忍不住小声解释:“我也不是非逼着你救宝瑾,但她临死前要见你,你总得去见她,不然外面的人肯定会说你闲话的,我也是为了你好……”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时青雪打断对方的话,淡淡一笑,“大姐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今天受到至亲的反对苛责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力气再跟对方多说。
时宝宁咬咬唇,不肯走,“就是娘亲让我来陪你的,我同你一起去天牢看宝瑾吧!这样你也不用觉得不自在了。”
时青雪可有可无地应了句,带着夏芒走出落桐阁。
冬霜也想去,她没让。
这丫鬟性子直接,又爱替她打抱不平,那她也不能让她的人再被欺负去了。
六月天热,但天牢里阴风阵阵,湿气又重,光是站在里面就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时青雪被冷得打了个哆嗦,默默看着牢里那个浑身污渍,蓬头垢面,都看不清脸的人。
好一会儿,天牢里都安静一片,没有声。
时宝悠见青雪真的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愿,才小声地喊了句:“三姐姐,青雪来看你了。你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的,现在就说吧!”
天牢里那人缩成个球样,被时宝悠的话吓得又缩紧了下,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嗯嗯’声,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怎么了?”时宝宁惊讶地看着里头的人,简直不相信那是骄傲自负的时宝瑾,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得那么惨呢?
时宝悠愁容惨淡,轻轻叹道:“我前几天来看她的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这里环境恶劣,她又怀着孩子,就算有什么病痛也不能及时得到治疗,我想让秦大夫来给她看看,天牢的人又不让,只怕她熬不了多久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落了一下来。
时宝宁连忙安慰:“别难过,等下我让人来给宝瑾看一下,再洗干净,总不能让她临死了,还要受这些屈辱。”
边说着话,时宝宁的目光再次看向青雪。
青雪只当没看见她眼中的复杂,对着里头的时宝瑾,淡淡地说:“你要我来的,我人已经来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时宝瑾双手环胸,蹲抱在角落,低低自喃,没有看向她们,也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等了片刻,时青雪又说:“如果你没有花要跟我说的话,那我就走了。”
也不知道她话里哪个词刺激到了时宝瑾,后者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猛地扑了过来,青雪下意识往后退,没想到时宝悠正好挡在她身后,没退动。
她就这么被时宝瑾抓住了手臂,白净的衣袖被抹上污渍,恶臭扑面而来。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时青雪想要抽回手,但时宝瑾好像突然爆发了神力,死命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口中还喃喃地说:“不走,不走,不要走……”
而时宝宁和时宝悠见她这样子不仅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还拦着夏芒不让后者帮她拉开时宝瑾,“青雪,你就当可怜可怜宝瑾,陪她说会儿话吧!”
时青雪:“……”她简直想要骂人了!
让她可怜时宝瑾,那谁来可怜她啊!
青雪握了握拳头,压制住狂躁的心情,盯着牢里那个双目浑浊,口中颠三倒四的人,镇定开口:“够了,时宝瑾,我知道你没疯,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时宝瑾还在胡言乱语,就是没应她。
“我可没时间在这里陪你装疯卖傻,如果你真打算继续这样,那我不介意找个狱卒来分开我们。”时青雪冷冷地说道。
她才不相信时宝瑾真的会疯——这人太自私毒辣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可能会疯?
天牢里又是一阵静默,时宝悠看不过眼,想上来劝青雪几句。
时宝瑾却忽然动了,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时青雪,眼泪巴巴,苦苦哀求:“青雪,好青雪,我知道我之前对不起你,我知道错了,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救救我好不好?就一次,你救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都不和你作对了,行不行!”
声音哀戚,却有条有理,完全不像之前那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时宝悠和时宝宁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时宝瑾的哭求声太凄楚,让人于心不忍,甚至都记不得追究她装疯的事情,反而帮着劝说时青雪。
“六妹妹,三姐受的教训已经够多了,你就绕过她这一次吧!”
“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说到底我们也是一家人,你若是执意要宝瑾的命,你叫娘亲以后如何在家里立足呢?”
“……”
时青雪差点没被几人的一唱一和给气笑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早就猜到她们不会放弃求她饶过时宝瑾,可没想到时宝宁为了让她这么做,竟然连董慧的脸面都拿出来说事,仿佛只要她不应,就是不孝、就是给娘亲难堪。
夏芒也看不过眼,趁着大家没注意,一把拍开了时宝瑾两只爪子,将青雪拉出她们的包围圈,挡在青雪面前,严肃地说:“两位小姐说笑了,三小姐因为犯了错要接受律法惩罚,谁也不可更改,而且现在六娘只是因为二位的要求才来看三小姐的,还请你们自重。”
以夏芒的身份说着话确实不太合适,但她话直理正,还是她们临行前说过的话,不管是时宝悠还是时宝宁都没这个脸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只能低下头呐呐不语。
“既然现在人已经见过了,话也说了,那我就先走了。”来这里一趟,时青雪不仅没有心软,反而又厌恶几分,巴不得早早离去。
可她刚转身,身后就传来时宝瑾凄厉的叫声:“时青雪,你当真狠心到见死不救吗?”
时青雪顿住脚步,回头,冷淡地说出实情:“从你在宁静寺找人凌辱我那时起,你已经没资格说我狠心了。”
这个事实令时宝悠和时宝宁俱是一愣,皆没料到曾经发生过这样可怕的事情,脸色一白,再没有开口。
时宝瑾也白了脸,颓坐在地,脸上既是痛苦又是绝望。
时青雪没心情欣赏,直接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她就看见一个人从外头走进来。
高大的身影背着光,有些看不清脸,但时青雪一下子就认出来人,笑容不自觉地露了出来,连脚步也轻快几分。
“莫君扬。”
莫君扬看见她也是一笑,但笑容还没有完全浮现,男人黝黑的瞳孔猛地一缩,骤然厉声喊道:“青雪!”
“六娘!”
时青雪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但脖颈处还是感觉到一丝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疼痛,然后就朝另一侧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