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出去了，脸皮这东西偶尔拿出来晒晒太阳，有利于身心健康。

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坦白，江城将是世界上第三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我刚生下体弱得跟林黛玉似的，差点刚出生就死翘翘。我爸这人你知道，退役特种兵，他为了让我活下来，决定把我当男孩来养。我几个月大就在冷水里泡，刚走路就被我爸拖着跑山路，五岁的时候敢冬泳敢徒步爬山，开始学跆拳道等强身健体的武术，十岁就基本成了个汉子...”慕南深深吸了一口气，憋出几个字，“其实那啥，我是个女的...”

她是个女的，货真价实的女的。

因为一个剽悍的老爸，开启了无与伦比的剽悍人生。

现在又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向江城坦白一切。

慕南憋屈地蒙着被子，不敢看江城的脸色。换做任何人，知道那位潇洒风流的主儿，居然是个女的，十有八九都会吓呆。

没人会相信，慕南这种比男人还男人的，尼玛居然是个不带把儿的姑娘。

慕南几乎成了个鸵鸟，蒙在被子里，耳朵竖起来偷偷听江城的反应。结果屋子里静悄悄地，慕南等了良久，也不见江城说话。

心顿时提了起来，江城哥会不会以为她在开玩笑？

慕南憋不住了，小心翼翼挑开一个被角，瞄见床沿边干净的白色医大褂，顺着白大褂往上瞄，江城那张英俊温和、又憋笑的脸出现。

兴许是江城憋笑的模样波动了心底最后一根弦，一把掀开被子，慕南恼羞道：“我是说真的，我真是个女的！你甭笑！”

江城无所谓耸肩：“我早就知道了，小南。”

这下轮到慕南震惊了，下巴久久合不上，连肚子的疼痛都忘了。

他早就知道了？开玩笑，怎么可能，她爸一手塑造的假小子，就是FBI高手来已不可能一眼看穿。女扮男装的最高境界，是不把自己当成女孩来看，谁能想到一个四处拈花惹草、风流又俊俏的少年，会他娘的是个女孩呢？

江城斜斜看了眼慕南，少女目瞪口呆，黑白分明眸子尽是难以置信，一张清隽脸孔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我当然知道，从你第一次进江家诊所，我就知道了。不然，为何你小时候每次打架受伤，慕叔叔总把你送给我看病治疗？”江城和蔼一笑，伸手摸摸慕南略微凌乱的头发，问，“所以，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慕南呆滞地答：“也没啥，就是痛经疼得厉害。”

江城：......

“喏，咋们小南，长大了。”

“...”

————

无论怎样，一场乱七八糟的医生患者见面会，总算以圆满结局告终。

江城不愧是全能医生，贴心地替慕南讲解各种护理知识，以及期间注意事项，还含笑给慕南送了一大包一次性卫生棉，方便她毁尸灭迹。

慕南喝了杯温水，胳膊上扎了一针，松了衣裳纽扣，软绵绵地在病床上躺了一小时，小腹尖锐的疼痛奇迹般地消除。

江城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已经指向六，窗外绿萝嫩叶上已经沾了海边晚风的慵懒。他起身，唇角微上扬，拉开病床洁白的帘子，正巧看到慕南迷糊半坐起来擦眼睛的模样。

“几点了？”

“6点半。”

“我得赶紧回去，指不定顾煜泽又作妖。”慕南伸了个懒腰，理理凌乱的短发，睁着朦胧的眼找自己的鞋子。

江城弯腰，将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拢在手里，细致给慕南穿鞋子。这一幕很早之前发生过，那时候慕南还小，常把老爸惹毛，一闹出事就往江城被窝里钻，时常把江城的床给霸占了。

江城那时候欣然接受，替小慕南处理纠纷后，就会替她穿鞋子梳头发。现在两人都长大了，骨子里的习惯还在，慕南迷糊地还以为是小时候，温馨的邻家哥哥与“小男孩”。

紧闭的白色门呜咽一声，缓缓打开。

顾煜泽身子半依靠在门边，卡菲风衣斜斜挂在身上，俊脸长腿，眉眼间是慵懒迷离的气息。目光准确地落在宽敞房间角落，正巧看见江城医生低头给慕南穿鞋的场景。

该怎么形容呢？

俊逸温柔的医生，朦胧睡意的小少年，凌乱的病床，穿鞋，该死地和谐。...顾煜泽凤眸危险地半眯，看慕南懵懵懂懂的模样，忽然有种恼怒从心底窜出。

慕南瞅见门边模特儿的自家少爷，心一惊，赶紧从床上窜了起来。乖乖狗腿地跑了过去，仰起头调出库存里最天真无邪的笑容：“少爷，你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吧？我就过来复查一下手的情况，甭担心。”

近在咫尺一张脸，笑嘻嘻地，仿佛毫无防备的天真。了解慕南本性的顾煜泽知道，这厮装无辜的本事越来越强悍，那种笑容恍惚一根羽毛在你心里头挠啊挠，特别容易软化你内心的怒火。

“复查。”顾煜泽咂摸着这俩字的意思，低头看慕南那张童叟无欺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写着“我就是偷偷溜出来找江城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打一架我又不怕你”的词汇。

“给你一分钟，本少在门外等你。”顾煜泽恶劣勾唇，手掌落在慕南的小胳膊上，拍了两下，转身、关门。

身子在门外幽幽斜着，侧头，耳朵不自觉竖起，听屋子里的交谈。值班的女护士差异，正要发声，顾煜泽食指落在唇边，朝女护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一个简单的表情，慵懒随意，顾煜泽惯性的迷离邪魅笑容，却让女护士不寒而栗。

顾煜泽侧头，听屋内的声响。慕南说江城哥改天我再来看你，顺便带点顾煜泽厨房里的地中海茶饮料，贼贵了。江城笑笑说不用，最健康的养生方式是喝白开水，并贴心嘱咐小南这两天多喝温水。慕南笑嘻嘻回答当然了，江城哥最好了，我得赶紧出门，不然顾煜泽那混蛋又得闹幺蛾子。江城说改天再见。

一番话下来，平平淡淡中偏偏有某些顾煜泽无法触碰的界限，独属于这两人。

顾煜泽冷笑，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将目光放到空荡荡的走廊。

慕南提了一大包打包严严实实的东西，蹿了出来，略带歉意：“抱歉呀，让你久等。咋们这就回去，晚上我做个深刻检讨，这种擅离职守、不把少爷当回事的严重错误以后绝不再犯！”

顾煜泽腹诽，你小子擅离职守、不把本少当回事的时候还少？余光瞄到慕南手里提的一大包东西，包着报纸，严严实实。

“你手里提的什么？”

“这个啊，江城哥带给我的乌镇特产，私藏密封臭豆腐，绝无仅有仅此一家。少爷你要是喜欢，晚上我给你送一块儿，保证改善你房间空气质量，余味三日绕梁不绝！”慕南指尖戳着卫生棉袋子，一脸坦荡荡。

顾煜泽冷哼，也不多理会。转身拽拽离开，慕南笑眯眯地跟在少爷身后，提着卫生棉，一路欢欢畅畅。

当晚，慕南在厕所里换上刚获得的设备，睡衣扣子刚扣上，传呼机滴溜溜响了，那位难伺候的少爷又作妖了。

慕南踩着拖鞋上了楼，敲开半掩盖的门，小心翼翼踱进去：“少爷，有啥吩咐？”

大屋里亮着水晶灯，玻璃墙半掩窗帘，半外是花园精致幽静的夜景。慕南眨巴眼睛，眼神四处瞄，听见卫生间有哗啦啦的水声。

心顿时一紧，不会在浴缸里溺水了，临死前来求救来着？

慕小南童鞋一向行动优先，怀着拯救恶魔的伟大节操，匆匆往浴室跑：“少爷你要不要紧？我这就来救你————”

浴室门打开，氤氲水汽铺面而来，慕南刚巧看见一副年轻而修长的身体，在氤氲水汽中勾勒出诱惑的弧线，顾煜泽正光着身子走下浴池...

慕南：...

顾煜泽：...

“过来，帮本少擦背。”顾煜泽倒不觉异样，从容不迫地下水，两只遒劲手臂自然而然环在浴池边，背靠在边沿，慵懒地朝慕南招手，“还愣着做什么，奴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慕南咽咽口水，眼前还残留那副劲爆的身体的影子，又见顾煜泽朝她招手，活生生就像个招呼书生侍寝的聂小倩，啊呸，脑子里是什么见鬼的想法？

如梦初醒，这才踱着小步子过去，给自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少爷擦背。

顾煜泽的浴室，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奢。

青空宅在沿海山上，不知怎么地引了山泉下来，连接他宽敞的半开放浴室。偶尔拉开窗帘，还能看见汩汩淡蓝色的水流进海里。

慕南很可怜海里的那些鱼，鱼儿啊，你们喝的水，都尼玛是顾煜泽的洗澡水。

“咳咳，”慕南从架子上扯了毛巾，蹲下身子，慢吞吞地擦某人的背。慕南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往其他地方瞄的冲动，尼玛顾煜泽是不是故意整她？

柔软的毛巾缓缓擦过那沾染阳光色的皮肤，他的背脊相当宽厚结实，流畅的机理轮廓相当漂亮，那是几乎完美的男性身材，手指不经意触碰上去，会有一种奇怪的电流啪地在慕南脑子里爆炸。

她一向知道顾煜泽是属于妖孽级别的人物，脱了衣服的妖孽，简直祸害众生。

哎哟喂，为毛这个人连背影都这么好看？

为毛这人的脖子后背线条这么好看？

为毛那隐隐可见的胸肌...

这个男色盛行的时代啊，饶是慕南这种有点贪色的假小子，也不禁有点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