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楚明纲将军不在,第二件是高尚书不在。
这两个人同时不在,也太蹊跷了些。
林长天忍不住问林帅:“楚将军去哪里了?”
林帅摇摇头,“我对此也毫不知情。”
这就让他感到很迷茫了,早朝上皇上和太后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一下早朝就忍不住追上齐王,想要问他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林长天在背后叫他,沈颐停下了脚步,道:“林少帅有事吗?”
“有,我想请问殿下,可知道楚明纲将军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沈颐的声音很淡,“本王哪里会知道,兴许是楚将军今日有事呢。”
林长天被他软软地顶了回去,还想继续追问,沈颐已经准备离开了。
连英眉间一动,这好歹是位少帅,不过是来问一句话罢了,哪里就能受到这样的脸色。
显然齐王在生他和楚若珺看花灯的气,前日回府后喝多了还骂了林长天好久。
连英拱了拱手:“齐王殿下心情不太好,多有得罪,还望少帅莫怪。”
“没事,我只是想问问殿下知不知道楚将军去哪里了而已。”林长天本来就是霁月胸怀,丝毫也没挂在心上,仍然是笑道:“齐王殿不知道就算了,我只是觉得楚将军和高尚书都不在,有些蹊跷。”
连英淡淡一笑,朝林长天行了一个礼:“少帅,告辞。”
沈颐早朝时也发现了这件事,心里也在疑惑,谁人不知高尚书和楚家有过节,他们同时不在,确实让人忍不住多想。
一下朝便派心腹去查,心腹的速度很快,刚回到齐王府,沈颐上朝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便听到有人大叫:“齐王殿下,不好啦。”
他飞奔着冲了进来,直到沈颐面前才刹住脚。
“什么事就慌慌张张成这个样子,天塌下来了吗?”连英训斥道。
“属下刚刚查到,将军楚明纲一家,在赴任北疆途中突遭劫匪。”
沈颐心底一惊,手指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那楚若珺怎么样了?”
“楚明纲和其母保住了性命,而其女楚若珺,在与劫匪打斗中受伤落水,现在仍下落不明。”他的声音沙哑,字字却如巨石一般砸在沈颐心上,沉重到难以呼吸。
说完,心腹抬眼去看沈颐的脸色。
沈颐面色陡然如灰,身体僵直跌坐在椅子上,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多,他的大脑在飞速思考。
为何谁都不知道楚明纲被派去驻扎边疆的消息,他们为何走得这样急,又这般巧遇到了劫匪。
高尚书今日也不在,难道是他派出去的劫匪?
“下落不明......”沈颐的声音沙哑极了,“不可能!”
与此同时,林长天刚回府,便听到林帅叹道:“此事,该怎么和长天说啊。”
林长天听他声音不对,急忙推开房门,问道:“爹,出了什么事?”
林长天听完,一拳砸到桌上,眼中几乎沁出血来。
“长天,你冷静一点!”林帅闭了闭眼睛,“现在的关键是,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道调令来得蹊跷,朝中几乎没有人知道。”林帅的声音很平静,“我已经禀告了皇上,皇上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此事看来是太后和邵国公的手笔。”
他顿了一顿,声音如常,“楚若珺的下落,现在还不知道。”
“我不明白!”林长天撕心裂肺地怒吼,“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下落不明,连她的丫鬟都没有事。”
她明明前天,还和自己看了花灯,还兴高采烈地得到人生中第一把剑。
她还这么年轻,还说以后要参加武试,要成为陈国史上第一个女将军。
想到这里,林长天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林帅看着他手上迸出的青筋,知道这个素来沉静的年轻人此时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长天,我知道你很着急,我也.....”林帅的喉咙哽了哽,“可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您说得没错。”林长天的声音沙哑,“我就不信,哪里的盗匪有这个本事,高尚书今日也没有上朝,一定和他有关联,我定要为楚若珺查个清清楚楚,高尚书谋杀朝廷要员,该当何罪!”
林帅手扶着桌案,低声道:“此事怕没有那么容易啊。”
林长天一挑眉,话还未说出口,忽听亲兵来报:“楚明纲将军没有继续前往南疆赴任,而是回长平城,直接进宫面见太后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长天也准备再次进宫,问个清楚。
此时南安郡主也在,她坐在太后身边,目光冰冷直视这个闯入太后寝宫,刚刚丧女的男人。
他近乎挑衅地微微一笑,眼底是按捺不住的杀气。
莫说南安郡主,连太后都被他这种表情吓得心里发虚。
楚将军抬头望向太后,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方正正的木盒,外表看起来干干净净。
“老臣是来请罪的,具体如何处决,太后娘娘一看便知。”
“呈上来。”
宫女接过那木盒,只觉得有些沉重,心中疑惑,但还是安安稳稳地递到太后手边,打开一看,太后心里一惊,面上顿时毫无人色,南安郡主的脸上更是惨白如纸,尖叫不止。
因为那里面装着的,是高尚书的头颅。
太后指着他,声音颤抖:“你.....你要如何…你将他带到哀家这里,你是什么意思。”
楚将军抬头时一声悲鸣溢出,听他说:“他害死我的女儿。”
“这是你和高尚书的私仇,你女儿也害死高尚书的唯一的儿子。”太后脸上惨白,衬得红色的嘴色此时看起来更是渗人。
“谁不是唯一的孩子。”楚将军双目尽是血色,怒笑着,“我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儿。”
太后茫然不应,良久才抬起头来,“你女儿死了,高尚书也死了,就算一命抵一命,一个尚书抵一个官家闺秀的命,也算值得了,你还要哀家如何?”
楚将军笑了,是个讥讽似的冷淡笑意:“她和别人,不一样......”
“楚明纲,你还想如何?!”邵国公不知何时通报,已经站立在太后身旁,怒视着他道。
太后一见他来了,心里也稍微添了些底气。
“老臣想知道,去南疆的这道调令没有几个人知道,为何那高尚书会知道。”楚将军面露铁色,“老臣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谋划这件事,老臣还想知道,尚书为何会和江湖势力挂钩,又如何指使江湖败类暗杀朝臣。”
他这一连三个想知道,说得太后面露惊诧之色,南安郡主心里更是惶然不安。
太后娘娘的本意是将楚明纲将军一家调离长平城,驻守边疆,是南安郡主自己和父亲商议,斩草除根,要置楚若珺于死地。
她武功不错,是长平城人人尽知的事情,在陆地上下手说不定讨不到好处,还很容易引起地方官兵的注意,留下把柄。
但她有一个缺点,不识水性,所以才计算好他们会在何时走水路,提前埋伏。
就算她命大,没有被劫匪暗杀,只要落水十有八九也活不成了。
夜晚的湖水寒冷,一落水立马会冻得手脚抽筋,连扑棱的力气都没有。
殿内有片刻的平静,殿外的太监忽然禀报:“太后娘娘,林帅和林少帅求见。”
太后正在处理的这件事已经让她觉得非常头大,现在他们两个人又来给自己添堵,不耐烦地挥手,“不见。”
太监躬身退下,片刻之后又再次出现,道:“太后娘娘,林少帅有一个问题,命令奴才代为询问,他说,为何邵国公不经过通报就可进去,而自己和林帅却被拒之门外,请太后娘娘回答。”
太监说着,额头上的汗都快滴下来了。
楚将军一听,讥讽地笑了笑,“原来太后娘娘这般重用朝廷栋梁邵国公,连通报都免去了。”
他的脸上有着奇异的笑意,我楚明纲身居这个位子,是靠一个个人头,一道道伤疤,一件件战功得到的,而你邵国公不过是太后的哥哥罢了,连战场都没上过,能称什么国公。
当年太后只是个妃子的时候,你上朝只能排在群臣最后一列。
太后面容紧绷,邵国公一脸复杂,脸上都不是很好看。
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般的沉默之后,太后缓缓抬起手臂,对着前来禀告的太监道:“请二位进来。”
“你们有何事要见哀家?”太后这一句问得非常疲惫,一看到他们,顿时感觉到头疼。
林长天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微臣听说太后娘娘急调楚将军赴任南疆,这道调令朝中大臣无人知晓,竟然连皇上也不知情,所以微臣特意前来,想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后的脸上惨白一片,木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邵国公,若说:此事皆是邵国公所为,哀家并不知情。
说出来简直像个笑话。
这个罪魁祸首,只能是自己了。
“哀家也没想到楚将军会在赴任途中遭到高尚书的报复,此事蹊跷,就交由林长天你亲自去查,如何?”太后扶着额头,声音拖得很长。
“臣领旨。”林长天郎朗道:“那,楚将军急调出京,赴南疆任职这件事......”
“罢了罢了。”太后挥了挥手,“楚将军爱女下落不明,哀家这时候再将你调任南疆,属实于心不忍,楚明纲将军官复原职,至于驻守北疆的将军,哀家再另作安排。”
她说完,眼尾扫了扫楚明纲,想看看他的反应。
此时的他和之前一样,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跪在殿中,虽是跪着,但那卓越的风采,浑身的杀伐之气,满堂无人能压得住。
殿中的这三个人,哪一个不是傲骨猎气,只怕这一次,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这件事,足够皇上扳回一局。
“哀家累了,都退下吧。”太后疲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无力向后靠了靠。
楚明纲拿着那个木盒,和林家二人一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们刚走不久,南安郡主问道:“太后娘娘,为何要让林长天查这件事啊,他肯定会对我们不利啊。”
“你不了解军中编制,军衔可以分为帅,将,校,尉,队正,什长,兵卒。”太后顿了顿,抿了一口茶水,“从尉这一级的军官往上,就可以有自己的随从亲兵了。”
“光是一城主将,手下就可有两万多的士兵,林长天虽然是少帅,封的也是帅这个军衔,你看他们只是三个人罢了,却犹如十几万大军在哀家面前,哀家不由着他们的意思,又能如何啊。”
太后的眉间隐隐地抽了下,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楚家也是两位将军,那时候林楚两家若是联姻,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再说了,反正楚氏已经死了,林长天不过是为了宣泄心中的那股怒气罢了,他奈何不了哀家,也奈何不了你。”太后轻轻地拍了拍南安郡主的脸庞,“你就放心吧,你们不会有事的,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趁这段时间,多去抚慰抚慰齐王。”
南安郡主抿嘴一笑:“是,我知道啦,多谢姨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