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庆师姐,善庆师姐,你快来,这里有人昏倒了”
一个衣着灰青色缁衣,头戴僧帽的女童大声的叫唤着。
在她的呼唤下,不一会儿,一个二十来岁,与她同样装扮的女子大步流星的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倒在地面上的霍显扬与幸儿也不由的大吃一惊。
“福缘,快把那婴儿抱起来”
她毫不犹豫的吩咐着。
说完,还不等被她叫做福缘的小尼姑动手,自己伸手就想把躺在最上面的幸儿抱起来。
可此时的幸儿是被霍显扬用衣服捆绑在身上的,为的就是防止他在走动时不小心把她掉落到地上,这可是打了好几个死结的。
而他作为荣亲王府里的小世子,那衣服的质量肯定都是上乘的,在没有锋利刀具的情况下,想要徒手撕开,确实不易。
最重要的还是,霍显扬在晕迷之前,怕会伤到幸儿,自己的双臂也把她紧紧的禁锢在怀里。
如今,就算是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也依然没有松手。
“师姐,怎么办?”
被叫做福缘的小尼姑急得手足无措,眼圈都红了。
这两人伤得如此之重,要是她们动作慢一点该不会就没命了吧。
“福缘,你快去庙里寻一把剪刀出来”
善庆没有犹豫,快速的作出了决定。
“嗯”
回答完后就飞快的跑了起来。
最后,在几下“咔嚓”的响声中,两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霍显扬与幸儿分开来。
一人一个,分别把他们抱进了院中。
“你走,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是这荣亲王府的世子”
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屋子里,一名脸色黝黑、留有八字小黑胡的中年男子满面严肃、义正词严的说道。
在他的下首,一个大约七岁左右的男孩挺直腰板,规规矩矩的跪着,两人均穿着锦衣华服,一眼就能看出非富即贵。
他的左侧,则有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也是一身的绫罗绸缎,低头顺耳的在一旁焦急的说着话。
“王爷,我相信扬儿不是故意的,你就听妾身一声劝,不要赶他出府吧”
说完还不断的擦拭着眼中那若有若无的眼泪。
“夫人,你不要再为这个孽子求情了,小小年纪就如此不顾兄弟之情,长大还得了,岂不弑父杀弟”
听了那妇人的话,站于上首的那男子怒气不减反增,语气也越来越重。
凶神恶煞的,像是那小孩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不可饶恕的罪过那样。
“不,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或许只是不小心手滑罢”
那妇人没有说不是他做的,而是说不小心,其实暗藏的意思还是他做的。
“夫人,我知道你心善,但做了就是做了,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还会冤枉他不成”
“可是……”
她好像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出话来辩驳,只能无奈的看着那个男孩。
“好了,事实胜于雄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至于你”
那男子指了指跪着的男孩,“明日就送到庄上去修身养性吧”
“王爷,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毕竟这是你与姐姐唯一的孩子,反正明儿也只是伤了一条腿,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那妇人嘴里虽说着求情的话,可那话说完却让人有一种火上烧油的感觉。
“今日是一条腿,明日呢?是不是就要一条命了”
那男子听后,直接吹胡子瞪眼睛的吼道,并立马叫人进来把人拖走。
“没有,我没有”
跪着的男孩不停的在反驳与辩解,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倔强与不屈。
“我没有推弟弟,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我没有推他”
反反复复的就说着这几句话。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那男孩直到被下人带出去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嚷着“没有没有”
在一张素净的木床上,霍显扬手舞足蹈的大喊着“没有,没有,我没有”
睡梦中的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焦急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床边,福缘一边帮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附合着,“没有没有”。
霍显扬缓缓的睁开眼睛,目之所及的是微微飘动着的耦荷色床幔,而自己则躺在铺着淡灰色床单的木床上。
这是哪?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的自己不是应该在大厅中跪着吗?
他迷惘的望着四周,这一切的陌生,让他情不自禁的皱起了双眉。
“我这是在哪里?”
霍显扬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不由问道。
可能是因为睡太久了,此时的他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被刀割着喉咙似的。
“你终于醒了,这里是五斋寺”
福缘见他醒来,兴高采烈的回答。
自那日把他捡回来,已经足足睡了两天,要不是自己时不时为他探一下气息,还以为他从此就要一睡不醒了呢。
“五斋寺?我怎么会在这?”
“你忘记啦,你和你妹妹在寺外昏倒,还是我和善庆师姐把你们救回来的呢”
当时的两人,小的还好,只是饥饿过度,吃点东西,调理一下也就无碍了。
可大的那个就麻烦了,浑身都是伤口,虽浅,却纵横交错的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衣服上染满了血迹与泥迹,脏兮兮的,和街上的乞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是善庆师姐再三向她保证这只是皮外伤,休养一段时间也就会痊愈了,当时的她还真怕他撑不过一天呢。
现在好了,人醒了,这样只要好好的调养一番也就无碍了。
“妹妹?”
霍显扬呢喃重复着。
记忆瞬间回笼。
原来刚才徘徊在自己脑海中的那一幕都是假的,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罢。
而现实却是现在的自己。
“幸儿,幸儿呢?”
刚想起一切的他心急如焚的询问道。
由于话说得太急,猛的顺不过气,不受控制的大咳起来。
可霍显扬没有理会,他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子,就要起身下床。
只是身体每动一下,疼痛感就加深一分,就算勉强坐了起来,也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经过先前那一番波折,现在的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就连动一下都像是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哎,你别那么激动,这样容易扯开伤口”
福缘赶紧让他重新躺下来。
“幸儿没事,善庆师姐正在照顾她呢”
想起那个小女婴,福缘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她现在比你还好呢,你就好好的养伤,不要妄自担心了”
可不是比他还好嘛?
一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虚弱得奄奄一息似的;
另一个只是单单饿过头而已,身上没有一丁点的伤口。
“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被福缘强制压着躺在床上的霍显扬要求道。
经过刚才的那一番挣扎,现在的他浑身无力,就算想要起来也无法身体力行。
“好,不过得等你把这碗粥吃完再说”
福缘没有立即答应,只是指了指旁边桌子上面的那一碗清粥,意思也简单明了。
喝完就让你见人,否则,一切免谈。
霍显扬点了点头,皱着眉头,由着福缘一口一口的喂他。
不一会儿,那碗粥就见底了。
“现在,你能让我见人了吧?”
张嘴把最后一口粥咽进肚子,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现在的他早已把幸儿当成自己的妹妹,没有亲眼所见她安好,实在是不放心。
不得不说,一碗粥下肚后,霍显扬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似的。
就连开口说话也不像先前那么难受了。
“好,你等着,我这就把她抱过来,不过,你得答应我,好好的躺在床上,不要起来,因为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暂时不能起身走动,这样会把伤口扯开的,听话啊”
福缘好言好语的回答,丝毫不觉得这有何不妥的。
可事实上,她只有五岁,比霍显扬还小了整整两岁,可她的说话的语气竟像是一个母亲在照顾孩子似的,一言一语间满满的都是疼爱与宠溺。
看到霍显扬点头后,笑了笑,又帮他掖好被子,才转身走出去。
不一会儿,福缘双手捧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进来。
与她身上所穿的一样,都是灰青色的。
“庙里就只有这种衣服,你就将就着穿一下吧。”
说完就准备掀开霍显扬身上盖着的被子,却蓦地被对方捉住了双手,手中的衣服瞬间掉落。
“你干嘛?”
福缘眉毛一挑,有些生气地问道。
“幸儿呢?你不是说要帮我把幸儿带过来的吗?”
霍显扬开口质问,要不是对方如此说,他也不会就这样乖乖的躺在床上,就算是死也要和幸儿死在一起。
“你放手,我都说了她没事,你怎么就不信呢?”
“她在哪?”
霍显扬不依不挠的问道。
见霍显扬是真的担心,福缘也没再继续瞒他。
其实刚才也只是一时性起才没立刻与他言明的。
“善庆师姐正在喂她喝粥,吃饱了就会抱她过来”
“带我去见她”
霍显扬一鼓作气的站了起来,尽管身上的伤口还是疼痛难忍,却不如先前那般连动一下都虚弱不已。
“你快躺下,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你现在伤势还未痊愈,不能起身,不然以后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福缘急切的想要扶他坐下来,可霍显扬年纪本就比她大,再加上又是男孩,他执意不肯坐,她也无可奈何。
见状,她急得连连跺脚。
最后,只能转身离开。
“你自己到床上躺着,我这就把你的宝贝幸儿带来,真是的,为了看人,连自己命都不要了”
这话前一部分是说给霍显扬听的,后一部分则全属自言自语。
只是霍显扬这次却没有听她的好好坐着,而是悄悄尾随。
见福缘左拐右拐的然后走进了其中一间厢房,他也立刻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