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穿着花府丫环服装的女子正在朝药炉里放着什么,而那炉中正散发着滚滚热气,一阵阵呛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你是谁,在这干嘛?”
虽然不知道那药是熬给何人的,但花宁直觉对方如此做,并非好事。
她手举木棍,对着那背影就是一阵用力的乱打。
“哎哟,哎哟,四小姐饶命啊”
没想到那女装底下的芯子竟是个男身,一个粗犷的声音传入花宁的耳中。
“你是谁?怎么会在海棠院?来这里干什么?”
花宁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对方边躲避,边连忙说道:“我是花管事派来的”
不是他不愿回答花宁的问题,实在是这句话相较于对方的那三个问题显得更言简意赅。
当然,也更有效果。
闻言,花宁立马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
“你是花管事派来的?”
她干咳了几声,不确定的问道。
不是花宁不愿相信,实在是眼前之人的这身装扮太雷人、太滑稽了。
大概是找不到合适的女装,此时的他穿着的这套,差了不止一个码数。
本来穿在丫环身上及腕的长裙,套在他身上却足足短了两三寸,连脚踝上那黑黑的腿毛也一览无遗。
“是的,奴才唐平章,是花管事身边的贴身小厮,管事出府办事去了,他吩咐奴才前来为莫姑娘熬药”
怕花宁不相信,他还特意把花宁带到药炉前,并把旁边那一包包整齐的药包恭敬的递到她面前。
在药炉的另一边,还有一张废弃的药纸,大概就是包药炉之中药材所用。
“那你刚才往炉中放了什么?”
这人的话虽有几分真实性,但花宁还是不敢全然相信,着实是对方刚才的动作太过于鬼祟了。
“你是说这个?”
唐平章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药包,打开,露出那淡褐色的粉末来。
“这是经甘草、黑豆法炮制后的草乌头,有镇痛的效果,郝大夫交代,在前两剂药快要熬好时,放一点下去,可减缓莫姑娘身上的疼痛”
唐平章如实回答,心中不禁暗自赞赏花宁的细心谨慎。
“原是如此”
花宁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点头。
不是自己愿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如今这敏感的关头,还是小心慎重为好。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而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遗憾,那她找谁哭去。
能跟在花志恒身边,唐平章也不是一个没眼力见的人。
相反,他很擅于猜测人心。
察言观色也是他一项很强的技能。
“小姐对奴才起疑也是无可厚非的,换作奴才,若是有一个不认识之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鬼鬼祟祟的,想必是杀了那人的心也有”
虽然自己的一片好心遭到对方的质疑,但唐平章并不埋怨花宁。
因为他明白自己此时的装扮有多不妥,但没办法,实在是花志恒交待的任务太过于艰难了。
为了完成任务,又不被其他人记恨上,他不得不作如此的装扮。
这样虽像小丑,但不得不说,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掩饰,既保全了自己,又不让别人捉住把柄,两全其美。
明白唐平章此装的目的后,花宁不得不对对方竖起大拇指,以示自己的敬佩之心。
在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惜描黑自己,更何况还是扮成这副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模样。
如今,仔细观察,把这套不合身的衣裙去掉,想象着对方穿上男装的样子。
没错,确实就是花志恒那很少离身的得力小厮。
她曾远远的见过几次,对方的大概模样倒也有几分印象。
“四小姐,要不你先回房间吧,奴才寻思着莫姑娘也该醒了,而且这药也快好了,等下奴才就把药给你们端过去,你看如何?”
唐平章毕恭毕敬说着自己的建议,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花宁的脸色,若是看到对方有一丝一毫的不悦之情,想着立马补上些什么来平息。
这主子虽然在花府中没有什么地位,但从自己主子那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中可以看出,这人可不是等闲之辈。
毕竟,在这福城,能入自己那淡漠无情的主子眼中的人除了花管家外,再也没别人了。
就连花府大当家花翰飞也没此殊荣。
花志恒对花翰飞虽尊敬,但唐平章知道,那不过是表面功夫罢。
好在花宁听完后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朝之说了一句麻烦了,就迈着款款玉步,离开了这充满药味的房间。
见状,唐平章暗暗松了一口气。
话说,面对主子之类的比在外头面对客户还要辛苦。
如今的他终于明白,花志恒为何宁愿住在府外的一间简陋的房子里,也不愿住在这富丽堂皇的花府。
不自在啊,还得处处让人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花宁走到房间的时候,果然如唐平章所说,莫忘确实醒了。
此时的她正挣扎着要起身,见到花宁,面色激动的叫了一声小姐。
“莫姨,你快躺下来”
花宁见状,忙小跑着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对方扶着躺回床上。
“小姐,你没事吧?”
莫忘醒来的时间见自己正躺在海棠院的房间里,但左等右等也没看到花宁。
突然间又听到隔壁传来声响,以为是花宁遇到了危险,内心就像是小蚂蚁挠着似的,急得团团转。
心急如焚下,只好拖着沉重的身体,强势起身。
没想到,自己还未起来,就已经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安然无恙的走了进来。
见到对方平安无事,莫忘犹如卸下了千金重的负担。
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后,在花宁的搀扶下,慢慢的躺了下来。
“莫姨,你放心,我没事”
“可你……”
莫忘可没忘记对方替自己受的那几板子。
花宁像是明白她想要知道什么,在莫忘还没说完就打断了她。
“这不过只是皮外伤,芄兰姐姐已经替我上过药了”
见对方似乎不太相信,花宁就把自己去石榴院的事情说了。
“嗯,四姨娘虽然只是一个妾,但她那的东西却不比夫人的差”
莫忘曾在宁蓁蓁身边当过差,自然明白花翰飞对其的重视程度。
再加上对方又是一个惯会拢络人心的,很多物品,即使她没有主动开口,也会有人不停地住她那院子里送。
可以说,石榴院里的东西与周慕洁的玛瑙院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宁蓁蓁平时低调,每日里就只喜欢重复着戴那几样饰品,好东西都喜欢压箱底里,从不显露出来。
不然,就算花宁再如何俯首做低,怕是也逃不过周慕洁母女三人的魔爪。
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母债女偿这个道理莫忘还是懂的。
听到花宁还是难逃离府的命,莫忘虽失望,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本欲还要再说些什么,见唐平章端药进来,急忙收住嘴。
“四小姐,药已经好了”
似是知道自己打扰了两人的对话,把药放下,并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唐平章就离开了海棠院。
“小姐,这是?”
莫忘不由自主的询问道。
从小到大,花宁不管有什么事都没有隐瞒对方,这次也不例外。
了解了这件事的始末经过后,莫忘虽对花志恒的帮助感激,但她却也同时担心对方是否存有阴谋。
毕竟,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对于一个生意人而言,更是如此。
“莫姨,我相信他”
不知为何,花宁对花志恒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感。
这种信任感无关于感情,只不过看着对方真诚的眼神,让她不忍也不愿去怀疑。
“嗯,小姐心里有数就好”
晚上,简单的吃过大厨房送来的饭菜后,两人早早的歇下了。
在海棠院平安无虞的度过了大半个月后,有一天,莫忘实在是忍不住了。
“小姐,怎么最近都没见你戴那串紫檀木珠子啊?”
这话自己醒来后就已询问过对方,那时对方给她的回答是怕花巧倩她们再次前来,看见后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把它藏起来了。
可如今,这海棠院,除了一日三餐送饭过来的丫环外,也就只有花志恒主仆俩偶尔前来问候一声。
而花宁也说到做到,除了那一日前去石榴院,竟真没踏出过这海棠院一步。
见她如此信守诚诺,周慕洁等人也从未踏足过这里,两边相安无事的度过了这段时日。
而海棠院就像是遗落在花府的一个小角落,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莫忘见此,也催促起花宁重新戴回那珠子,却被花宁三番四次的拒绝了。
“小姐,那天我受伤后,你是不是把它交给夫人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莫忘急切的问道。
不然,对方为何久久不将它戴上,自己叫她拿出来,也推三阻四的不肯。
“不是,不是”
见对方着急,花宁连连摆手。
事实上,那串珠子在莫忘受伤后就不知所踪了。
花宁曾暗中托花志恒调查过,可还是一无所获。
但是为了稳重莫忘的病情,她选择了隐瞒,并骗对方说是被自己藏起来了。
很显然,这谎说的次数多了,对方已然心生怀疑。
“那你明日拿来给我瞧瞧”
莫忘提出自己的条件,不是她咄咄逼人,实在是那珠子对于花宁来说十足重要,她绝不允许有一点点的闪失。
“我知道了”
花宁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漆黑一片的天空。
这浩翰无边的天际竟无一颗星星在闪烁,就连月光也是暗淡无光泽的,看来,明日将会是一个不晴天。
她心情沉重的离开莫忘的房间,独自安静的站在海棠树下。
树上的花朵像是感受到她低落的心情,看起来是那么的萎靡无神,一点也不复先前的艳丽无双。
明日,该如何向莫忘交待那珠子的去向呢?
花宁寻思着。
其实自己大可明说,对方也不会拿她如何。
只是,她怕看到对方那失望、悲伤的眼神。
因为她知道,莫忘对那珠子是有多么的看重,重要到能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它。
突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砰、砰、砰”
一声,两声,三声,在这寂静无声的院里显得那么的突兀。
“谁?”
花志恒他们虽也在夜间前来,却从不会选择这个大家都已入睡的时辰。
为了防止这个声音吵到已然熟睡的莫忘,花宁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院门。
只是看到那站立着的人影却让她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