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一条走廊,花宁来到早上两人一起进餐的地方,此时的陆明哲早已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等候着了。
见此,她也没有拘谨,直接就坐在了他的身旁。
对于花宁的随意,陆明哲倒是很赞赏。
不错,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思,知道此时的自己并不拘泥于这些无聊的虚礼,不愧为自己一直所期盼着的幸儿。
现在的他见花宁那可是千般好,万般好,要是说得粗俗点,就算花宁当场放一个臭屁,怕是陆明哲闻着也是香的吧。
两人本就不是属于多话之人,安静地吃完一顿迟来的午餐后,相携一起悠闲的散着步。
怕气氛会过于的尴尬,花宁开口问起了陆明哲此病的由来。
“幸儿,你真的想知道吗?”
自从知道花宁就是小幸儿后,陆明哲再也没有称呼过她的全名花宁,每次都只是幸儿幸儿的叫着。
仿佛如此叫就会缩短两人之间那遗失了的十几年那般。
花宁见里面像是隐藏着极大的内情,倒也不执着,善解人意地回答:“也不是,如果这让你为难了的话,我也是可以不知道的”
关于对方的一切,她只是缘于好奇心作祟、再加上看这氛围显得有些凝重,才会无话找话问出口的。
如今,见自己似乎冒犯了对方的隐私,也就适时的停了下来。
“不,不为难,只是这会让我想起了一些本以为早已经忘记了的事情,不舒服罢”
陆明哲倒也没隐瞒,直接把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后,他把花宁带到了假山边的一座精致的大理石凉亭内,并吩咐下人上了一些零嘴、茶点之类的。
花宁看这架势,知晓对方是要开讲的意思了,而且这故事想来还很长呢。
果不其然,喝了一口清茶润润喉后,陆明哲一点一滴地说起了自己与幸儿分开后所经历的事情。
这事还得从十三年前说起。
那时的陆明哲,不,当时的他应该叫做霍 显扬,摔下悬崖后,刚好被一棵长在崖边凸起的小树挂住,也因此而免除了粉身碎骨的惨遇。
只是这树离地面倒也不近,他在那里被挂了一天一夜后才终于被一个闲散的游医给发现,从而将之救了下来。
当时的他早已又渴又饿,再加上摔下来时的撞击,导致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那游医花了几天的时间才让霍显扬彻底地清醒过来,又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让其康复。
等霍显扬差不多痊愈后,留下一小袋银子,又四方去游历了。
好了之后的霍显扬四处打探,终于寻到了曾救自己于危难之时的五斋寺,只不过,当他说起之后的事情时,对方却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不过倒也合常理,五斋寺离镇上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师太们又都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此表现倒也正常。
辞别了五斋寺的三人,霍显扬踏上了寻找幸儿的道路,只是在镇上逗留、打听了一个多月后,仍然一无所获。
明白势单力薄这个道理的他力尽千辛万苦回到了自己的家,天城荣亲王府。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那里也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小世子的地位也早已被其弟霍显明给顶替了。
原来,在自己被掳之后的这段日子里,王府倾府而出竟都没有搜寻到他的一丁点下落。
直到有一日,在王府门口呈现了一副被烧焦的小尸体,那上面有着自己随身携带着的玉佩,于是,众人便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自己给土葬了。
谁曾知,此自己并非真的自己,霍显扬还记得当他挺直腰杆、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时,王府中人那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只不过当他扬起笑脸庆幸自己终于回到家的时候,谁知,噩运却也随之而来。
首先,自己从那人人称羡不已的世子成为了毫无地位权势的大少爷;
其次,本以为可以调动王府之力去寻找幸儿的他,却被告知自己失去了这一项权力,原因是,此时的世子并不是他,要想调人,可以,但要经过现任世子的应允。
就在他前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原来,自己并非王府正统的嫡子,而这府中唯一能称得上是正经小主子的也只有其弟霍显明。
也正因为如此,当时的荣亲王霍辉耀才会在得知门口那具尸体是霍显扬的时候,查也不查,毫不犹豫地就把世子这位转让给了第二个儿子。
也就是霍显扬继母柳谆谆与其父的儿子,王府的二少爷,他的嫡弟霍显明。
乍听到这些的他觉得不可信,于是伤心地跑去找霍辉耀求证,但从对方那吞吞吐吐的语气中明白,或许这就是事实。
不过,现实再如何残酷,幸儿还是要找的,当时的他下定决心,只要找到幸儿,自己就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于是,霍显扬还是去找霍显明了,而对方也爽快地答应派人帮其一起寻找幸儿的下落。
只是八年时间转眼即逝,幸儿仍了无音讯,而霍显扬却从一个稚嫩孩童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这几年虽让他成长了不少,但也让他尝尽了世间的人情冷暖。
最后,与其父的一次争执,他负气地离开了这个生养自己十几年的家,独自到了离天城千里之外的福城。
至于为何要来这地方,一为其他,只因自己与幸儿就在这隶属下的城镇失联的,他想,或许在这可以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
不过,因这任性的行为也让霍显扬受尽了苦难,如今他身上的这一种毒就是那时候不小心被人下的。
这种毒曰天寒,是由几种至毒之物提炼而成,当时的他要不是幸运地遇到了那一位曾救过自己一命的游医,怕是此时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只是距现在五年过去了,那位游医仍没有找到彻底解除这毒的办法,只能暂时以药物将其压制住。
这毒每隔一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全身肌肤漆黑一片,脾气暴燥不安、反复易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而平日间此毒也需平心静气,并每日以药浴泡其身,忌心情大起大落,否则容易复发。
当日的霍显扬就是因为与花宁相遇时大喜,又听她为了一个低微的婢女对自己大吼,从而激起了心中那份悲恸的心情,再加上当日为了寻找被绑的她而未泡药浴,三者相结合,才会导致体内的毒素提前爆发。
闻言,花宁忍不住自责不已,她用自己的小手轻轻地抚盖住对方因忆起往昔而愤怒得拳头紧握的大手。
“师父,对不起”
她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懊悔之色,当时的自己要是早点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那么他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其实,就算他不说,花宁也早已从小安子口中得知天寒毒发作,那种撕心裂肺之病到底有多难忍。
早上小安子为了让花宁能设身处地地感受一下陆明哲的痛,刻意详细地向她说过其毒发作时所有的症状。
里面描述的内容绝不像陆明哲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她还记得,小安子说这话时就像是身临其境似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描述得那么的生动,让听者都忍不住一阵戚戚然地表示惶恐不已。
“没事,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像是感受到了花宁的担心,陆明哲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反握住花宁那葱白如玉的小手,好像如此就能把这种温暖永久地留在自己心中那样。
只是其脸上却假装不以为然,如今对他来说,那些痛再如何难以忍受,都已经像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他早已习惯成自然了。
四目相对,一股淡淡的粉红色气息环绕在两人身边,让隐藏在暗处的几个黑衣人都忍不住唏嘘不已……
“你说,这会是我们未来的女主子吗?”
几人克制不住心中那八卦的好奇心,交头接耳起来……
“我觉得会,你没看主子看那小姑娘眼中那宠溺的小眼神吗?哟哟哟,看得我这小心脏都有些心神荡漾的”
那人说完还装模作样地虚掩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他这一夸张的表情惹得几人暗笑不已。
“我也觉得会,要知道那妞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让那张冰块脸融化,你说除了在她面前,你们有谁还看过主子那一脸桃花艳艳的样子吗?”
见众人纷纷摇头,那男子窃窃自喜。
“你还别说,这话说得还真是不假,早上主子发病的事你们都晓得吧?”
另一男子又插口,见自己的伙伴点头,继而又说道:“我听说就是因这女子而引起的”
“如此说来,此女子还真是有能耐”
……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直到一道灰色的身影靠近,他们见之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江统领”
“不错,胆量倒是挺大的,竟敢在背后议论起主子来了”
江枫这话不怒而威,愣是把几人吓得一脸菜色的。
“江统领,我们这不是好奇嘛”
其中一个胆大点的怯怯开口说道。
“好奇害死猫,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希望小安子的教训能给你们一个警醒”
江枫这话说完,又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真是应了那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过他这一出现,倒让这小角落瞬间安静下来……
而另一边的小院落内,小安子还在苦哈哈地刷着自己面前的恭桶,他的身边,那小小的桶子少说也有上百个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