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在戎天家中的议事厅里，魏孤忽然道：“这几天我问我军营里的兵如何领兵作战，一个叫符张的兵说得挺好。后来我又组织了一场士兵间的比武，也是此人拔得头筹。我向大将军请示，想把符张升为我的副将。”
靳砥微微一笑，暗自想着：“符张！”
戎天点头道：“此人既然智勇双全，升为副将理所当然。”
“现在靳砥那边还在考虑，他考虑的时间越长，代表他越心动。”戎天沉声道。
戎乾道：“我觉得奇怪，要知道军责百姓所中之毒虽然是慢性的，但毒性凶险，中毒之人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狂喷鲜血，身体剧痛。靳砥怎么不着急呢？”
靳砥心中吃了一惊，戎乾所说中毒之象与军责百姓的中毒之象并不一致啊。
戎勉脸上忧色愈浓。
戎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道，解药已经流出去了？而且，靳砥居然还知道了？”
魏孤道：“解药流出去当夜，我们立即封了城，大将军切勿这般着急！”
戎天摇头，“解药有失，我心里实在太难受了，仿佛有人掐着我的脖子，一寸一寸地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面上浮现着一丝痛苦的笑容：“你们知道这种感觉吗？”
大厅里一片沉寂，除了戎勉，所有人都抬头关切望着戎天。
靳砥发觉戎勉眉头深锁，似乎有话要说。
“大将军。”靳砥站出来。
所有人都凝视着靳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憋不住了，得先解个手。”靳砥难为情地一笑。
“去！去！去！”戎天无奈地皱着眉。
“哎！”靳砥一溜小跑到大厅后边的堂屋中，要去厕所必先经过这里。
这屋子里暂时没有下人，靳砥打开一个用来放置杂物的矮小柜子，努力地钻了进去，又把门轻轻关上。
“我比耗子钻洞都快！”靳砥自嘲一乐，他挤在这个狭小空间里，连头都无法抬起，只能屈身跪着。
“没什么事儿，大家就先回去吧。”戎天的声音靳砥听得一清二楚。
外边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即安静了。
“父亲，我有话说。”戎勉的声音响起。
停顿了一会儿，戎天说了一声：“你们下去吧。”应该是把下人屏退。
靳砥开心一笑，暗自想着：“果然戎勉要说什么！我怎么这么牛啊！”
他调整了一下酸麻的身体，凝神细听。
“父亲，对不住，我是来向您坦白的。”
“勉儿，怎么了？”
“当时，您让我往军责的粮食袋里下毒，但我没下毒性稍强的血喷，下的是毒性最为缓和的冷毒。”
“什么？你下的是冷毒？”戎天的声音听不出来是喜还是怒。
“是的，父亲。”
靳砥的心怦怦直跳，外边无声良久。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血喷太残忍了，我，我还是不忍。冷毒的毒性就没有那么烈……”
“你干脆瞒着我别下毒了！”戎天语调含怒。
“父亲，当儿子的自始至终都觉得，两城打仗，不应该祸及百姓……可是当时您既然让我去下毒，我就还是不能违抗您的军令……”
戎勉的声音悲戚寒冷。
“而今，您为解药有失一事痛苦不已，我不忍看到您如此，还是决定告诉您。”
靳砥在心里为戎勉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哼，多亏你小子换毒药了，我给出去的是血喷的解药。”
“父亲只要不难过了，当儿子的也心安了。”
“你是心安了，但你这阳奉阴违的做法，你是让我不心安啊。”戎天声若洪钟，怒气隐隐。
“儿子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做了。父亲，我还有一事。”
“说吧。”
“那个念责，我感觉此人非常奇怪，似乎我与他相识很久了，可一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军责的军队打仗素来蒙面，他可别是军责的卧底啊。”
靳砥握紧了拳头，深蹙眉头，大气也不敢喘。
“他要是军责的卧底，在假魏孤行刺当夜，就应该了结我的性命了。”
“我还是觉得奇怪，父亲小心为好，此人看似有勇无谋，但实则很有城府。”
“好了，你没其他事就下去吧。”
片刻之后，靳砥轻轻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又待一会儿，他若无其事地走进了议事厅。
“将军，大家都走了？”靳砥笑道。
戎天神清气爽，较之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你掉茅坑里了？”他开起了玩笑。
“没有，在外边不小心跌了一跤，我右手扶地面，差点儿烫死我。今天格外热，这地上都能直接烧烤了！我赶紧拿凉水冲了冲，要不这疤痕又得裂开。”
他笑着，向戎天亮了亮那长满恐怖疤痕的手掌。
月白风清，夜色皎皎，靳砥向帘幔上落下的那正下棋的倩影凝目。
一旁赌博正起兴的一官兵笑道：“将军，那俩人下棋有那么好玩吗，你咋一直盯着看呢？”
靳砥不语，那几人玩得高兴，扬起一阵兴奋的高喊。
“念责将军。”席欢拎着一个食盒走近。
靳砥高声道：“啊，戎勉公子给戎乾公子送吃的啊，跟我走吧，我告诉你戎乾公子家在什么地方。”
靳砥带着席欢离开大家的视线。
席欢道：“靳大哥，解药不对！”
靳砥惊奇道：“你怎么知道了？”
席欢道：“难道你已经知道了？昨晚戎勉喝多了，拉着我说，戎天让他下的是血喷的毒，但是他下的是冷毒。这样看来，我拿到的应该是血喷的解药！他今天回去又告诉我说，他已经跟戎天坦白了，说戎天可算不用那么着急了。”
靳砥奇道：“戎勉也算是个深沉之士，怎么把这么机密的事情跟你说？”
席欢蹙眉道：“他可奇怪了，说我气质风度像他死去的老婆。不过像就像吧，我也能得到他的信任。”
靳砥道：“那夜你叔父出城送解药，回来就告诉我说解药不对，我今天躲起来，听到了戎勉向他爹坦白的话。”
席欢道：“这么一来，我们还得找冷毒的解药！”
靳砥道：“你先回去吧，万事多留心！”
席欢走后，靳砥直接上了高楼，把事情告诉了席永余惟。
席永叹道：“戎勉倒是为军责百姓考虑，但是我们还得继续找冷毒的解药。”
靳砥道：“戎勉今天怀疑了我，此人一日不除，我就怕节外生枝。”
席永道：“以后看到戎勉就稍微躲着点，不过要自然些，别让他起疑。不过，他怎么说欢儿像他死去的老婆呢，他可别把我这侄女给忽悠过去了啊。”
靳砥一笑：“席姑娘不会喜欢他的，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席永余惟都吃了一惊：“谁啊？”
靳砥道：“忘了告诉你们，在席先生和席夫人练功的时候，席姑娘就已经和我弗弟许诺三生了。”
“啊？”席永和余惟都又惊又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