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具尸首一字排开，他们被定格在了最痛苦的那一刻，猝不及防的迎接到了死亡来临。神情痛苦，却大都僵硬的躺在那里。

星星鬼火绕着闪烁，怨煞之气低鸣哭泣。

这场面诡异至极，夜黑的看不见一颗星星，城门外火把通明。但在场的人心情皆如这夜空一样沉重。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猜测纷纷，疑惑万千，但在遗体面前倒是没有敢乱说话的。

宋翼遥禀报道：

“半月前皇城中失踪了十七个修路工人。当时定性为出逃。瞧这些衣着残留，应该就是那十七个修路工。”

“土层下面还有东西！是地道！”宋逸捂着鼻子，用铲子把明显不一样的土层掏出来一部分。

已经夜深，跟着来的内侍开始劝皇上回宫。

唐绍临行前下旨，把此案交由宋翼遥负责，务必查明真相。

尸体抬去了义庄，出事的这一截路被围起来封锁。

皇城中虽起了流言，但大多不着调，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刑部

几人把收集到的信息做一个整合。

蒋良先说道：

“大人，他们这十七人在失踪前几天唯一的共同点是花钱都大手大脚起来。好像发了笔小财似的，就连最抠的王三都给他家娘子买了个银镯子。

街坊四邻都说他们那个时候神神秘秘的，但是看着春风满面。所以后来才会有他们携款私逃这一说法。”

关钰画出时间表：

“失窃的钱款同他们花钱大手大脚的时间对不上，钱款是在他们被埋的前一天失窃。”

沈越识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一个信封，上面漆封完整，一看便知，是验尸结果出来了。

“是验尸报告！”

关钰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抢。

沈越识躲过，严肃道：

“得大人亲自拆封！”

关钰认命的收回了手。瞧着信封的眼神依然热烈。

宋翼遥接过信封打开，信纸上寥寥数行，言明了十七人均是中了迷药，死前没有挣扎，没有其他外伤，死于同一时刻。

有了这一线索，她脑子中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们十七个人被埋前中了迷药，下迷药和外面那些凌乱的脚印一定是一伙人干的。那天大雨，危险至极。他们为什么会选在晚上的雨天施工？一定同那个地道有关系！写下那封信的人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只是终究没有躲过去。”

地道，被活埋的十七个修路工人，这里面的联系并不难猜。那个地道，是关键！

“地道已经被挖开了，他们万一查到些不该查到的东西该怎么办？”

小巷酒馆中，一个黑衣人隔着珠帘问道。

“你们留下不该查的东西了？”

黑衣人摇头，想起里面的人看不见，忙加了一句：

“自然没有。”

清冽的茶香伴着话音传来。

“那就好，若是查到不该查的，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这个他们，没有明说，但黑衣人还是领悟了。

因为修路案案情复杂走向成谜，整个工部全部被请到了刑部喝茶做客协助调查。

因为是协助调查，不能当做犯人一样审问。两部又是平等地位，刑部好好的分了下工。

宋翼遥负责得罪人，小侯爷负责吓唬人，秦疆负责打圆场。打巴掌给甜枣，总得这样才能平衡，查出来些不同寻常的，问出来点想问的事情。

尚书施子堰自然不是他们能够约谈的对象，申明头一回装了次孙子把施子堰喊走下棋聊天。

询问的顺序从高到底，第一个是工部左侍郎。

左侍郎姓杨，中年入仕，如今已经混迹官场十余年，惯会伏低做小，其实心里颇为自傲。

“宋大人，小侯爷，久仰大名！下官早就听闻您二位风姿”

“修城门大道这件事是杨大人你负责的？”

宋翼遥没心情同他寒暄这些无意义的话，径直问道。

杨侍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过还是回答道：

“正是。城门大道老化，需要大修。这事上报了数次，陛下爱民，一月前下了旨意。”

“拨款多少？具体的钱数往来和账本可带了？”

“这个，这是我们工部的机密。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们不能随意透露。而且这跟案子有关系么？”

什么时候连拨款的具体金额都成机密了？

唐景若默不作声的拿出了块如朕亲临的牌子放在了檀木桌上。

宋翼遥接着问：

“可以说了么？”

杨侍郎差点没跪下去，老老实实的说道：“拨款三万两。目前已用了两万七千两。这是具体的账目明细。”

嘴上说着机密，随身还带着账本，这个杨大人，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心思真不是一般的重！

宋翼遥微微眯眼，也不去动账本，而是审视着杨侍郎。

直看的他心里发毛，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才又开口：“工部的拨款，好像并不归你管？”

杨侍郎解释道：

“是不归我具体管辖，但是修路事宜是我在总管，这些我都是要知道的。所以我会记下来。”

宋翼遥同唐景若对视一眼，勾唇问道：

“杨大人您觉得，这案子会是怎么回事？”

杨侍郎陪着笑说道：

“我是工部的，不是您刑部的。术业有专攻。我真的看不明白。就觉得，这案子真奇怪，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应该还是利益纠纷引起的吧？”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暗示的有些太明显了。宋翼遥记下几个字：

“我明白了。您出去歇着吧，麻烦喊一下右侍郎进来。”

总算结束了，杨侍郎笑着应下。

他拉开门忽听见后面宋翼遥高声道：“对了，还要多谢杨大人指点。”

想要借刀杀人，也得找对了刀才行。她平时不参与朝堂争斗，不代表她看不出来别人耍心思。

因为杨侍郎打开了门，这话院子里的工部官员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指点什么？杨侍郎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可他这没办法否认，只能硬着头皮扭头：“宋大人不必客气。”

右侍郎付贤打量了他一眼，踏进了房间。

桌上那个账本还在明晃晃的放着，待付贤落座后，唐景若不动声色的收了起来。

宋翼遥先笑了笑，才问道：“付大人是负责结算银钱核算款项？”

付贤点头，直接说道：“嗯。之前钱款失窃，是我的失职。”

他比起杨侍郎，明显不善言语。

“款项具体是怎么失窃的，能描述下么？”

“款项都存放在工部内库中，钥匙一分两半，分别在我同内库的总管那里。那天晚上，我的钥匙被人偷走了。内库的总管也，也被杀了。款项就那样失窃了。”

“除了款项，可还丢其他东西了？”

没想到宋翼遥会问这个问题，付贤神色复杂，但还是如实说了：

“每次领款所需的条证也没了。”

只是银钱失窃还算是正常，可领款的条证也会有人偷？偷去干嘛？

费那么大的风险，在守卫深严的工部内库里拿走领款的条证。

宋翼遥可不会认为就是小偷闲着没事做，随手当成钱拿走的。

“付大人同那群修路工人可熟悉？”

付贤摇了摇头，“他们并不归我管。”

“修路工人的鞋靴外衣都是统一发放的吧？”

“是，那些工具都是一人一套，坏了需要申请，然后去工部内库里领。”

唐景若径直问道：“应该有领取衣物鞋靴记录吧？”

问这个做什么？付贤愣了一下，点头：“有，会有留存。”

宋翼遥合上笔记，笑道：“那就麻烦付大人一会儿派人送过来了！”

剩下的人宋翼遥没了兴趣，全都交由手下人提问。而她则拉着小侯爷寻了个清闲的地方。想分析一下这两个奇怪的侍郎，和杨侍郎交过来的那份账。

“杨侍郎同付侍郎不和。而且他们两个都在怀疑对方。”

唐景若一语切中中心。

宋翼遥同他看法一致，并且补充道：

“不只是怀疑，他们还想把事情往对方身上引。”

“大人？大人？李公子来了！”

沉墨把刑部寻了个遍，终于在后面的院子里找到了宋翼遥。

“安恒？他怎么来了？对了，前天答应了要去看他的！”宋翼遥站起身，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失约，有些懊恼。

不就是没去看他么，至于这么后悔？唐景若心里诽谤道，不过脚下步伐不停。

没等两人出院子，李瑾便从院门处进来了。

“你头上的伤可好些了？是我失约了。说好了要去看你，结果又忘了。不过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事要你帮忙！”

“我这不是来看先生了么。什么事，先生尽管吩咐就是。”

李瑾笑的如春风拂面，温润有礼。看见紧跟在宋翼遥身后的小侯爷时，眸色一暗，笑也收起来了。

“我这有个账本，你瞧瞧，可有不妥的地方。”

宋翼遥从袖子中拿出账本，交于李瑾。她最讨厌这些账目了，不过李瑾擅长。

李瑾笑着接下：

“我瞧着，先生中午还未用饭吧，我带了些。先生先吃饭吧。”

石头放下手中的食盒。一一摆出了里面的菜。

炒时蔬，红烧肉，松鼠鳜鱼，油焖大虾，香菇滑鸡，加上炖了许久的玉米排骨汤，色香味样样俱全，闻着就让人流口水。

“这可是胡厨娘特意做的，全是先生喜欢吃的，先生快尝尝！小侯爷也一起吧？”

宋翼遥惊讶的问道：

“胡厨娘来皇城了？”

“那可不，公子说了，先生最喜欢吃胡厨娘做的菜了！”石头小声的念叨了一句，宋翼遥离得远，并未听见，但唐景若却听到清清楚楚。

这个李瑾，果然心存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