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回汪家,若是我活了,我便去找你,若是我死了,忘了我另择夫婿嫁了,你生的美貌,多打扮才是!”
……
“少主!你真的要弃了谢家吗?”魏清漪穿着一身青色的交领襦裙,裙边上绣着几朵兰花,袖口依旧用黑绳交错的绑着,她抱着琵琶就那么心甘情愿的站在丞相府的星台上,而他口中的少主也正拿着一康国的铜质远朝星台远处看去,那远镜子极是神奇,只要放到眼跟前便会令持有者看到三四里之外的东西。
星台是虞暮宸的大哥虞暮阳建给虞家的义女的虞星儿的,星儿是个疯子,白日里发疯,夜里就喜欢看星星,说是自己的名字里有个星字,自己上辈子是天上的星星,疯子的言语哪里来得什么逻辑,胡乱说给世人听罢了!倒是虞暮阳也不知怎么想的,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给自己的义女建了这京城里最高的建筑的星台。
有人说是丞相野心大,虞暮阳建这星台是为了审时度势看清京城形式,也有蜀国人说周国人的情事最是混乱,是那虞暮阳对自己的有情,而襄王有梦神女无情,后来虞暮阳用了坏法子,虞星儿才疯了,为了丑事不外传这才建了星台困住虞星儿。
一切不过谣传,星儿是疯不假,爱看星星也不假,只是……一切不可说罢了……
黎明时分天上闪烁着启明星,那是天空中仅剩的星星了,即使很美可再过几刻便要消失了,虞暮宸就那么拿着远晶眼看着御林军拿枪带刀乌泱泱的冲进了谢家,而他自己就那么看着,只是淡淡的问了身旁的魏清漪:“咱们的人都撤出来了吧?”
魏清漪答道:“撤出来了,昨夜接连夜回了康国。”
“很好!”虞暮宸甚至有些得意。
“好什么?虞暮宸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谢家是爹在朝中最大的助力,你灭了谢家,咱们虞家等于自断一臂,你可知他谢家还掌周朝三万人马的兵权?”虞暮阳的面上还算淡然,只是神情像是失去至宝一般。
“大哥!你爱权势我爱美人!你要这天下是为了权势!我是为了美人,放心,谢家在朝廷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况且他谢家早年的旧臣在朝中渐渐站稳了脚,若是任凭他们继续下去,假以时日谢家定然不受咱们控制,咱们不得不防,趁着女皇与他家有私仇,他家没有彻底站稳脚跟,我们夺了他谢太尉的权,再找其他势力培植也不算是晚。”虞暮宸走到星台一张摆着果盘的石桌前坐下。
星台不大,却也够放得下一张桌子和几个石凳。
石桌上摆着五六种水果, 虞暮宸随手拿起将已经摘取了枝叶的葡萄扔在嘴里,继续说道:“大哥,如今谢家那年过半百的谢夫人正在郦元教众的护送下往咱们丞相府赶 谢家人是不会在女皇跟前掐咱们的短的,
我已经告知谢君晏当年昭陵王死的时候凌苍派的人也在场,让他把一切都推给凌苍派,君遗珠的美貌是名动天下,昭陵王好色,天下尽知道,如此一来,谢家父子只说害怕得罪那形同天下之主的顾未歇,这才隐瞒了下来,最多落个皇族受难袖手旁观的罪名然后交了太尉大印,谢太尉被贬个小官,这事也算过去了。”
“话虽如此!可这一计可是简陋些?陶笙和女皇也算精明,若是她们觉得谢家这是在做戏,选择了不计前嫌要联手谢家对付咱们丞相府,你又该如何是好?”虞暮阳问道。
虞暮宸笑笑:“最好便是这样。”
“什么?”
虞暮宸答道:“若是女皇和谢家联手,那最容易办了,咱们就将谢家杀了昭陵王的事抖搂出来,不论女皇她信与不信,杀子之仇,两者之间定然不能诚心,最后不欢而散是好的,若是最后针锋相对也正是我们乐意看到的,故而他们联手并不是彼此之间最好的选择。他们自己心中也是清楚。
于他们而言,只有谢家做了小官才是万全,一来谢家官小,没了实权其势力定然减弱,谢家也定会因此保得全家太平,至于他背后的势力也会因此暂时不敢妄动;
二来,谢家被贬官若是不能女皇也会因为砍了咱们丞相府的一只臂膀而感到高兴,也会因为暂时得到一些太尉的兵权二感到欣慰。我已经在谢家安插众多的郦元教之人,谢家一旦势败他们会接二连三的投身女皇阵营,如此与我们而言百利无一害。”
“那若是女皇不接纳他们,你又该当如何?”
“不会的,女皇的权利被架空,不选择谢家只因谢家叛变的几率大,她的权利被架空几乎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只要前期我们放些假权利给她们,她们定然能信。”
“若是你的郦元教之人真投靠了女皇那你又该如何?”
“不会的,他们的家人还在我手上。况且若是真投靠了,也不过是少数人,总有人念着家人不敢胡乱胡动。”
“那谢家若是真反成了,你又该如何?”
“那父亲便有师出有名的理由登上皇位了。谢家统共三万兵马,不及我们十分之一,只要我们的主帅不是个草包,怎么着也无人抢得过我们,大哥!届时这天下便是你父亲的了,你就是太子,而我……”
“而你坐拥天下美人和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对吗?”虞暮阳甚至有些不屑虞暮宸的活法,大丈夫生来该心怀天下,而虞暮宸每日里却尽想着闺帷之事,就算是答应了父亲帮父亲夺取天下,也是因为一个虞醉珑,在虞暮阳眼里,即便虞暮宸再怎么会测算人心,再怎么机关算尽也会因这美人二字连累而败下阵来。
虞暮阳感叹一声,说道:“二弟!大哥从前劝你,只是希望你能务正业,如今你务了正业,大哥也想劝你专心些,我看得出来,这一会你对那谢官娘是动了真心,方才我来时听你的小妾说谢官娘也跟着谢夫人来了,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大半了吧?
大哥也知道,你查明了谢家有二心,若换了从前,依你的行事作风,他们早死在郦元教众的刀下了,哪里轮的上他们贬官那么简单,如今你放了谢家怕只是因为谢家曾救过她,收留过她?”
“是!她的记忆也的确恢复了大半,她的容貌我师父龙三千也帮着换了回去,哥,你是知道我的,我的心思从来不在江山,我只求我心喜的,官娘很好,她很讨人喜欢……”虞暮宸说起谢官娘时不禁抿嘴一笑。
与此同时,谢官娘则随着谢夫人来到丞相府,她本以为今日是谢君莫的大婚,谢君笑会回来,她至少能远远的看上一眼谢君笑,她都想起来了,谢君笑从前的确待她不好,但她心里却是恋着谢君笑的,当她听到谢夫人和谢太尉要将她许给谢君笑后,她心里不知多么欣喜,再后来她被唐潇和君遗珠虏去,改变了记忆和容貌,可她从未忘记谢君笑的容貌,她渐渐恢复记忆,和谢君笑的一切她最先想起,她终于明白那日到林府赴宴时谢君笑为何会同她说那些话,她是个心思澄明的姑娘,她明白谢君笑的心思,也明白了谢君笑在自己小时之后的追悔莫及,如今她想救谢家。
她知道到星台在哪儿,她知道虞暮宸已然算准了她回去找他,虞暮宸定然在等他。
安顿好谢夫人后,她便匆匆往星台去,谢夫人未曾拦着,显然谢夫人是指着谢官娘救谢家的,谢官娘心里明白,可她不能怨,也不会怨……
旭日高照,太尉府的厮杀声传到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寻常百姓紧闭大门叮嘱了自家的孩子不可胡跑,若是丢了便是彻底丢了,世道不太平,人心不古,姑娘们甚至需家中父母藏于柜中从外反锁着,就连吠得大声的狗也教家主人一刀下去再也发不出声,就仿佛这些年对主人的忠诚皆是白费。
虞暮宸在星台上等了谢官娘许久,谢官娘恢复记忆的这几日,两人不曾有过一句交谈,就连碰面也不曾有,皆道虞暮宸是个无良公子,此时的谢官娘既怕虞暮宸已然对她失了新鲜,日不愿再理会她,又怕自己惹了虞暮宸的痴心,自己会像虞醉珑那般失了夫君。
“少主!少夫人来了。”魏清漪站在星台上朝下看着。
虞暮宸依旧坐在那石凳上,虞暮阳也坐着,虞暮阳有些好奇:“她定然会求你救谢家,你在朝中人微言轻,可需我帮你?”
“无需,她向来不奢求,她喜欢的也向来不敢开口去争,凡人送到跟前的东西她也要思量思量别人是否真心,我不会救谢家,我想她来求的也不一定是要我救谢家!”虞暮宸说着 又朝清漪问道:“清漪你瞧着,咱们的少夫人今日穿得是什么衣服?可是那件雅黄的袄裙?”
“正是!”魏清漪答道。
虞暮宸平静的笑笑,对虞暮阳说道:“我同官娘说过,她穿蜀国的袄裙最好看,有少女模样, 她特意穿这一件来,像她的行事作风,她可是急匆匆的跑着来的?”虞暮宸又问魏清漪
魏清漪也笑道:“的确 。”
虞暮阳不禁好奇:“依你的了解,她如今是你的人,要救谢家尤其那谢君笑,她该如何开口?”
“她不会求我救谢君笑的,她知道一旦她开口,谢君笑必死无疑,她心里装着的还是谢君笑,即便我对她再好,今时今日,在她心里最重的还是谢君笑。”虞暮宸说道。
虞暮阳也是感叹,自己的兄弟何等的张驰有度,何等的杀伐决断,怎的一遇见儿女情长之事便变得那样的难堪,那样的狼狈?
魏清漪抱着琵琶看着谢官娘走上一步一个台阶缓缓的走上星台, 路上一直努力的缓解着自己因方才跑着而想要大口呼吸的想法,将一口气憋在心里,假装镇定的模样,心下也觉得谢官娘可怜,谢官娘从前的丈夫不疼爱她,如今的虞暮宸又是个朝三暮四的,若是喜欢了便是至宝,若是不喜欢便是粪土,想起来这人时是宫里的娘娘,想不起这人时便是丞相府最卑贱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