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你个头！不先把你嫁出去，我怎么能安心娶别人。与其在这里操心我，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我？我现在只想好好挣钱，别的事我都不考虑。”

“铲屎官你也不考虑？”

“讨厌，你怎么也叫他铲屎官，他没名没姓吗？我存的钱里面，自然有他的一份。等他结婚的时候，我会包个超级大的红包给他，比给你们所有人的加起来的都大。”

“他结婚你给红包？难道他的新娘不是你？”

“当然不会是我。”苏默颜捡起落花，细细撕扯那花瓣，“我跟他的缘分，也仅此而已，再多我就给不了了。”

“你跟他说过你的想法么？”

“没有。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常常想，他从来不给我承诺，若不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方便分别后江湖再见，就是不想给我太大压力。这样的关系，等到某个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散了，根本不需要谁特意说明。”

“这世上有种人，从不轻易许诺，只会用行动来表白爱情。铲屎官就是这样的男人。他对你的爱是真的，是值得你嫁的，你不该怀疑他。”

“害怕失去的人才会敏感多疑，我只是对我们的未来没把握。我时常想，若有一天他离开我，我该怎么办？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他在我身边了。我想他陪着我，永远陪着我，可我说不出口。”

“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你是我哥，不一样的。”

“一样的！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

“你可以给我全部的宠爱，可你给不了我爱情。”

苏凌枫低下头，藏起眼里的痛楚：“没有爱情，我也一样可以让你幸福！”

“没有爱情的人生，怎么可能幸福？”苏默颜眼里泪光闪烁，“其实我很清楚，像我这样的人是没资格奢望爱情的。可有时候，我还是会偷偷羡慕那些成双成对的人，羡慕他们能天长地久地陪着心爱的人，哪怕会有伤害。这大概也是我去冷冻卵子的原因吧！若我跟爱情无缘，那么，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若不能如愿，那我就把我的卵子捐出去，帮助那些想要孩子的人。”

“你这又是何苦？”

“所以我要努力挣钱。万一哪天我不在了，有这笔钱在，起码可以让你和安馨衣食无忧，让他生活得更好，这样我才能不惧死。”

“苏默颜！你这是在预备后事？”苏凌枫火冒三丈：“不胡说你难受？”

苏默颜自知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蹭到苏凌枫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惧死？你的意思是说，有了钱，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丢下我不管了？别用那无辜的眼神看我，也别撒娇，回答我的问题！”

“我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就恼了？”

苏凌枫的心在抽搐，在呻吟，在哭泣：要怎样，你才能健康起来？要怎样，你才能明白我的抱歉？要怎样，你才能解开心结？又要怎样，我才能放心地让你从我生命里走开？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胜过爱你自己。这些年，如果没有你，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可是哥，我终究是要离去的。在那之前，请让我看见你幸福，好吗？”

“不好！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准你离开我！相依为命的感觉，你比谁都清楚。没有你，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如果你不在了，我就一把火把医院烧了，陪着你赴死。要我活着，首先你得活着！”

“哥……你别这样！我的身体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不可能陪你到老！早晚有一天，我会先走一步。你得面对现实！”

“什么现实？在我心里，你会跟我一起活下去，这才是现实。颜颜，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努力活着！”

“我会的。在看到你和安馨找到幸福之前，我会好好的活着……”

苏凌枫哀声道：“颜颜，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我知道，哥，我知道的。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认命吧！”

“我不认命！我要你活着，我要你一直陪着我！听见没有？”

“我也想啊！可生死这种事，谁也不好说的，你要有思想准备。倘若哪天我突然不在了，你也要认真活下去，别让我去了另一个世界还不能安心。”

“不许你说这种话！若你不在了，我离死也就不远了。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你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另一半。生命已经残缺了，你要我怎么活？”

“哥……”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团乱麻，憋得苏默颜无法呼吸。她喘息着，胸口的不适越来越严重，脸色也越发苍白了。

苏凌枫的恨与怨被害怕所取代。他将她抱到卧室的床上，解开她的衣领，将那串异香扑鼻的项链放到她的鼻翼下：“可以么？要不要加药？”

苏默颜摆摆手，闭了眼深呼吸。

苏凌枫直挺挺地站着，不声不响。

真安静啊！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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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紫藤已开到荼蘼，香气撩人。远远望去，淡紫中微微泛蓝的花枝如瀑布般流泻而下，在灼灼阳光下闪耀着点点银光，像流动的星星河。

每年这个时候，苏默颜都会亲自修剪园子里的藤花，以便它们看起来更加完美。她环视园子，想起当初那个商人将这四合院赠与自己时的情景。

商人说：你医术精湛，不但救了我一双儿女，还治好了我母亲的顽症，这份大恩，要我倾囊相报也不为过。你不喜金银，又不好名利，我只有这处祖产拿得出手。那里远离闹市，环境清幽，颇合你的心性，请务必收下。

苏默颜说：救人是我的初心，我没想过要回报。

商人说：家父早亡，母亲独自养我成人，她是我的天与地！她缠绵病榻多年，已失了希望。多亏有你！我当舍命相谢。我既诚心相赠，也请你莫要辞让。

抵不过他日日登门相谢相邀，苏默颜只得答应前来看房，想着敷衍了事。

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的天气，庭院静寂，落花有声。院落中央，一株十米左右的桂花树静静地伫立，苍绿的叶片不动声色地张望远方，不知看尽了多少人世沧桑。几株高过人头，已过了花期的栀子和一些尚未开花的石榴错落有致地陪在它身边，日夜听它讲诉外面世界的美好与邪恶。最灼眼的，是那一片片深深浅浅，浓淡相宜的紫，在肆无忌惮地绽放。尽管没人欣赏，它们依然欢天喜地的播撒美丽和芬芳。一阵风过后，漫天的花雨，漫天的香。苏默颜迷失在那花瓣雨里，一改初衷，欣然接受。她说：平心而论，我担不起这样的回报。只是哥哥喜欢藤花，我想为他收藏。我送你几张方子，权当是我的回礼。

那些方子给商人创造了无法估量的市场价值，至今还在受益。

房子到手后，苏默颜请了专业的人，花了大把时间精心规划，不但对整体结构进行了改建和翻修，还对所有房间进行了重装。而只装修这一项，就花光了她全部的积蓄。此后，东西厢房变成了图书室，咖啡厅，烘焙房，插花室，剩余的房间除了留以自用外，都被布置成了简雅的休息室，供朋友们小住。至于园子里那块长年累月荒芜，像个怀才不遇的潦倒秀才的上千平米的土地，被建成了一个四季长青，终年花开不败的后花园。

后花园的院墙外，靠墙种着垂柳，再往外一点，是几十米高的梧桐。古风甚浓的院墙上，早已是茉莉的天下，长长短短，密不透风地爬了一墙，有的甚至已经从墙的这一边垂到了那一边，花开的季节，墙里墙外，芳香一片。杆杆修竹怯怯地散落其中，不甘心地沦为了点缀。

苏默颜为这园子换了匾额，上书“息园”，取“心有所栖”之意。几年过去了，息园已由最初的门可罗雀，变成了如今的宾客盈门。不过，不管怎么变，后花园永远是静谧而私密的，只有风，只有蝶，只有鸟雀，只有那些完全被认可的生灵才可以自由地进进出出，共享安宁。

用方蔚然的话说，这里像静修的佛堂，却又多了些人间烟火；这里似出世的圣地，却又纠缠着悲欢离合。

真喜欢这里啊！苏默颜对着四合的暮色叹道：“惆怅春归留不得，紫藤花下渐黄昏。”

“你怎么不说是‘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苏凌枫站在藤花架下，一手扶梯子，一手伸向架子上衣袂飘飘的人儿。

苏默颜抿嘴微笑。她向下几步，轻轻的纵身，人就到了苏凌枫的怀里。她的发拂过他的脸，带着她特有的香气。苏凌枫有几秒钟的神思恍惚。

“这么快你就到了？”苏默颜仰头望着他，“我还有事没处理完呢。”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么？”苏凌枫拂去她肩上的落花，声音里没有人前的疏离，只有宠爱。

“明天再说了。”苏默颜拈起一朵藤花簪于鬓边，“你稍等，我换件衣服就走。安馨打电话了，说她们已经到了，就等我俩。”

苏凌枫望着满园子的紫藤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