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颜换好衣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缎面盒子：“送你的，生日礼物。”盒子里是串紫色的水晶手链，仿藤花的模样，做得极为玲珑精致。“我自己设计自己打磨的。如何？”

“很漂亮！不过我戴太女孩子气了。”

“谁说让你戴了？是给我未来嫂子准备的。紫藤的花语是为爱而生。我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让你早日遇见那个和你相爱的人。”

苏凌枫将盒子收进包里：“这寓意不错。”

一家私人会所里，酒菜已上桌，宾客已落座。这里亭台轩榭，曲廊环绕，花园瀑布，四季如春……所谓的人间天堂，大概就是如此罢。这地方是南宫月早早预定下的。赶上周末，三天两夜，吃喝玩乐，所有的费用都已预支过了。

推开房间的门，喧闹的声浪让苏默颜呆了一呆：这屋子的隔音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自己就在门口，都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兄妹二人一出现，众人的情绪更高涨了。

夏米拉快手快脚地递过去一杯‘醉美人’：“姑娘姗姗来迟，罚酒一杯。”

苏默颜刚要去接，苏凌枫从旁夺走酒杯，一饮而尽：“找死呢？当着我的面灌她酒！想喝酒来找我。”

夏米拉撇了撇嘴：“你这个人最没劲了。我不过想逗逗她，瞧把你给紧张的。”

沈安馨说：“枫哥紧张默默你是今天才知道？偶尔的，我都会觉得他爱得过分了。秦川哥，你也是男人，你说说，男人是不是都特宠妹妹？”

被唤作秦川的男子是苏凌枫的大学学长，两人相知多年，亲如兄弟。他看着苏默颜带笑的脸说：“应该是。我若有这么个可人的妹妹，我也会待她如珠如宝。”

“你的妹妹还少？”苏凌枫调侃道。

“不少。只是加起来都不如你这个宝贝。”

“那你可以跟凌枫商量商量，把她娶了当老婆。”夏米拉插嘴道。

沈安馨有滋有味地喝着果茶，啧啧两声：“言多必失，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就别活了。”苏默颜笑眯眯地把一瓶颜色怪异的饮料放在夏米拉面前，努了努嘴说：“请。”

林羽冰拍着手说：“活该！叫你刚才灌我酒。瞧瞧，这报应来得多快。”

“我说错了吗？凌枫和秦川的关系本来就好得不分你我，要是默颜和秦川结婚了，那就是亲上加亲，岂不是美事一桩？可是，铲屎官怎么办？”

沈安馨又慢悠悠地接了一句：“说得越多，死得越快。”

苏默颜打开瓶盖闻了闻，立马捏住了鼻子：“看在咱俩是姐妹的份上，我就再给你加点料调调味。”她把一包粉末状的东西倒进瓶子轻轻一摇，瓶子里的液体就变成了另一种怪异的颜色。

夏米拉惊叫：“姓苏的，你不怕出人命？会坐牢的！”

苏默颜笑得极为温婉动人：“这肯定出不了人命。第一，虽说我是个半吊子医生，但始终也还是医生，下手是有分寸的；第二，万一我拿捏不准出了事，哥哥会帮我善后；这第三嘛，出了人命也不打紧的。有全国数一数二的律师季秦川先生坐镇，我万事无忧。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惹上人命官司，就痛快地喝了，放心地去吧。咱们相识一场，我会让你风光大葬的。”

“我不喝！你弄的这怪东西比药还可怕，我死也不喝。”

“知道可怕还乱讲话？死性不改。”林羽冰细声细气地说。

“不喝也行。从今天起，供我无条件使唤一个月。不许讨价还价。”

夏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同意了：“每次都欺负我。讨厌的人们！”

“谁叫你每次都乱讲话。”沈安馨揉着笑痛的肚子，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枕上林羽冰的腿：“你明明知道默默最讨厌别人拿她的感情说事，还总去撩拨她。自作孽啊，怪得了谁。”

“那你们说了怎么没事？”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们说了？我们可从来没有乱点鸳鸯谱。在默默心里，铲屎官才是她的正宫。其余的，不过是那啤酒瓶里的泡泡。”

“你这张嘴！”苏默颜使劲掐了一把沈安馨的脸，靠着夏米拉坐下，拈了片香肠放进嘴里：“米拉，其实这帮人里，我最喜欢你了。”

“就因为我经常被你整？”

“不是。是因为你比我们都直接。我们顾忌的太多，活得太累。而你，随心随性，想什么就是什么，活得真实。我羡慕你，更佩服你。”

夏米拉朗声道：“听你这么说，我舒服多了。来，为了我的潇洒，你的佩服，你们的矜持，干一杯！”热热闹闹喝了一圈后，她又说，“你们发现没，铲屎官从没参加过我们的聚会？”

林羽冰说：“就是。从认识到现在，他一次都没参加过。”

沈安馨说：“估计是有人不舍得他抛头露面。”

苏默颜说：“他一年到头各种应酬，难得有个清静的时候。我们的聚会又这么吵闹，就饶了他吧。”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这还没嫁呢，也这么体贴！”夏米拉喝了口酒说，“不过，他是值得你如此待他的。”

林羽冰使劲点头：“那是，铲屎官可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沈安馨说：“他是好男人，关键还是我家默默的好男人。你，还有你，都把眼睛闭起来，省得越看越眼馋，越看心越痒。”

夏米拉摆摆手：“第一次见面，人家就直接表明了身份：你好，我是默颜的私人保镖。听听，听听，私人保镖！我又不是痴呆傻，自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才不会眼馋心热。”

苏默颜的嘴角带笑：“他说话就那样，没个正行。”她想起那双总是懒洋洋看自己的眼，脸有点发热，“别聊他了，再聊他的耳朵该发烫了。”

苏凌枫默默喝酒，目光黯然。

季秦川推了他一把：“嗳，能不能暂时放开你的心事？”

苏凌枫勉强笑了：“我哪有心事？我在听她们说话，插不上嘴。”

夏米拉撇撇嘴说：“苏妹控，舍不得妹妹出嫁就直说，没人笑话你。”

苏默颜敲了敲桌子：“嗳，不许调侃我哥！否则要你好看！”

沈安馨笑道：“真是不长记性！”

又笑说了一阵子，苏默颜说：“哥，我手机没电了，借你的手机回个电话。”

苏凌枫随手将手机递了过去。

苏默颜来到花园一角，四下打望一番，才拨通了电话：“南宫叔叔，我是默颜。您让妈妈十点左右过来，那个时候聚会散了，哥哥和我在一起。”她啃着指甲，眉宇间都是不安，“怎么办？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我怕是要惹他不高兴了。”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我是姚慕白，不是你要找的人。”

姚慕白？是谁？苏默颜乱了：“可我明明拨的是南宫叔叔的电话。”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是我哥的朋友？”

“你哥是谁？”

“苏凌枫。”

“抱歉，我不认识。”

苏默颜仔细看那号码，暗暗叫苦：忙慌慌的，晕了晕了！两个手机号码的数字一模一样，只是，最后两位数位置相反。难怪没有显示南宫叔叔的名字。“对不起，是我拨错了。”

“无妨。你叫默颜？是姓苏么？”

“对。你怎么知道？”

“不会那么巧，你刚好是个头发很长，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吧？”

“呃……差不多吧。”

“那应该没错。几个月前，你借我的手机给你哥哥打过电话。你不记得了？”

我有手机，怎么可能借你的手机给哥哥打电话！这人怕是在乱说。但听他的口气，又不像。苏默颜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的事。她默默念叨：是帮助过自己的人，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可记忆深处是一个暗黑的没有光的世界，看不见任何影像，只有一团团，一片片，深深浅浅，模模糊糊，重重叠叠的黑影。想得久了，天与地失去平衡，左倾右斜。冷汗渗出毛孔，伴随着恶心想吐的感觉。她使劲按压太阳穴，克制越来越多的不适。

姚慕白没有继续追问。

横竖都得说，拼了！苏默颜横下心说：“南宫叔叔说，妈想过来看我们，问什么时候方便，我说等我考虑好了再给他回电话。”她小心自己的措辞，借着月色观察那张总是温和的脸。

苏凌枫嘴角抽动：“原来如此。我脑袋快要炸了！好难受！终于，苏默颜记起了那个忙到抽筋的夜晚：“原来是你……你的手机号码和我叔叔的太像，我没看仔细，就拨出去了。”

“没关系。谢谢你还记得我。”

苏凌枫的身影穿过长廊出现在视野里。苏默颜忙掐断电话，假装看风景。

“外面这样凉爽，你还出这么多汗。”

“可能……可能我火气比较大。”

苏凌枫目光如炬：“颜颜，你学会跟我撒谎了。”

“没有。我……我在给南宫叔叔打电话。”

“有事？”

苏默颜咬了咬嘴唇说：“你先答应我别生气，我才告诉你。”

“那得看是什么事。”

就说是什么电话还要背着我。颜颜，今天是我的生日，别说这么扫兴的事，好么？”

“南宫叔叔说，妈是特意为你的生日回来的。”

“那又怎样？不见。”

“哥，再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母亲。”

“母亲可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有她的身不由己。那些陈年旧事，就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销？有那么便宜的事？如果做错事不用承担后果，这社会岂不乱套了？”

“社会的安定靠法，家人之间是情。妈有她的不得已，咱们应该体谅。”

“体谅？体谅什么？体谅她为了钱抛弃孩子？还是体谅她为了钱放弃丈夫？又或者是体谅她对你的百般刁难？别忘了，若不是她，你的身体不会这样！虎毒还不食子。她哪一点配为人母！”

“别这么说她！我不喜欢听！”

“行，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你别让她过来，来了我也不见。看见她我就烦！”

“哥，我求你了！我很久没见妈妈了。”

“你要见，我不拦着。但是我不想见，你也别逼我。”苏凌枫的声音透着蚀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