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天气已回暖,风和日丽。
虽不是周末,但该来的人都来了,来参加叶寒川的生日聚会。
萧暮雪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吃吃喝喝。夏米拉满场子搜寻目标,根本没工夫搭理旁人。沈安馨带了个男子同行,竟不是送她拖布的那人,而是张新面孔。两人站在一起,气场完全不一样,但看她的样子,倒十分欢喜。
苏凌枫端了杯蔬菜汤给萧暮雪:“这汤不错,你尝尝。”
“井禾怎么没来?又没叫她?”
“嗯。”
“吵架了?”萧暮雪用勺把戳了戳苏凌枫没表情的脸,“真吵架了?为什么?”
“再不喝就凉了。”
“不说就算了。本来还想帮你去哄她的。”萧暮雪百无聊赖地看看周围,“梦芽出庭不能来,宇墨出警不能来,真是天生一对。”
“你若嫌闷,我陪你出去走走?”
“走不了了,得等这位小姐汇报完情况再说。”
苏凌枫抬头一看,沈安馨满面春风而来。
“玩够了?你朋友呢?”萧暮雪问,“该不会你们也吵架了?”
“没有,他临时有事被叫回去了。”沈安馨喝了口蔬菜汤,皱了皱眉,“这消防员的工作也是够忙的,快赶上方大队长了。”
“他是消防员?难怪看起来稳重可靠。”
“能入你的法眼可真难得。回头叫他请你吃饭。”
“拖布它爹呢?”
“被我判了终身流放。”
“罪名?”
“他不想结婚,但我想了。”
“记得某人前不久才跟我说,婚姻很没劲,绝不结婚。你是哪根神经没搭对还是哪里短路了?这么快就想通并且甘愿了。”
“那天路过火灾现场,我看见消防员先生在安慰获救的孩子。我忽然觉得,被人守护其实是件不错的事。”
“一见钟情?你没发烧吧?你怎么确定他就是那个会守护你一辈子的人?”
“他哄孩子时眼神慈悲,声音温柔。对陌生人他尚且如此,何况是他的妻子?”
萧暮雪想起楚星河来,他也是那样温柔慈悲的人啊!
“你信不过他?还是认为我俩不般配?”
“在我的爱情词典里,只有爱不爱,没有配不配。我是在想,以后这种场合你尽量不要带他来,声色犬马,虚与委蛇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喜欢。”
“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回避不了。他若爱我,就该接受。而我也应该让他知道,我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圈子里。若他接受无能,那就趁早分手。”
萧暮雪笑了:“你是对的!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给寒川准备礼物了么?”
“他什么都不缺,我也就什么都没准备。”
“你也太随性了!好歹是他的生日。”
萧暮雪心想:那还是我的生日呢!她抻了抻胳膊说:“我随意惯了,他不会跟我计较的。”
沈安馨心想:是,他那么爱你,当然不会跟你计较。她见叶寒川正与几个女宾谈笑风生,笑道:“这家伙可真帅!难怪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
萧暮雪淡淡地说:“所以说,这种男人不能嫁,天天吃醋就吃饱了。”
沈安馨又想:确实不能嫁,不然铲屎官就白等这些年了。
几个穿着华美礼服,容貌俊俏的女子带着各色笑容进了大厅。莫晓北刚想阻拦,为首那个穿浅青色长裙的女子已叫了叶寒川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我并未相邀。”
“你的生日,我当然要来,我还带了姐妹们来助兴。”青衣女子向萧暮雪看去,“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你还真绝情。”她提高了嗓门问,“谁是苏默颜?”
“你想做什么?”
“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能做什么?打声招呼而已。”
“叫我?有事?”萧暮雪好生奇怪,“我们认识?”
“不认识。”
“那你找我干嘛?”
“听说你喜欢寒川?”
“想怎样?你喜欢他就去找他,找我没用。”
叶寒川的脸上已有了怒气:“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离开!”
青衣女子不理,指着同行的女子说:“你可知道我们跟他的关系?”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说。曾经,我们都是他身边的女人。无数个漫漫长夜里,我们耳鬓厮磨,红袖添香……当然,他的女人远不止这些。你,听明白了?”
来宾窃窃私语,看向萧暮雪和叶寒川的目光一个比一个有深意。
叶寒川脸色发青,手心都是汗。
“我耳朵不聋。”萧暮雪坐下来,悠闲无比地剥葡萄皮,“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你带了这么多人来,都能组戏班子了。要唱戏给大家听的话,就麻溜的。”
“你没有自知自明吗?他可不是你要得起的男人。要脸的话就滚远点!”
“要不要得起,你说了不算数。至于滚嘛……对不起,老祖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学会直立行走,我可不敢听你一句话就回到史前几万年。”
“真够不要脸的!”
“你倒是要脸,就是脸皮稍微厚了些,竟在这高朋满座的场合说自己的床笫之欢。当真要脸的话,该放手时就放手,别做令人生厌的纠缠,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体面。”
“我已经放手了!”
“既然已经放手,又何必操心我跟他的事?”
“你就一点都不恨他?”
“我为什么要恨他?理由?”
“装什么糊涂!你根本就不是苏默颜,你是萧暮雪!以萧小姐的性格,岂能容忍自己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男欢女爱?”
萧暮雪拦下极为不爽的苏凌枫,笑嘻嘻的说:“哥,女人的战争,男人只看不说。”她看看青衣女子,又看看面色如铁的叶寒川,笑道:“我是谁,不是谁,都与你不相干。我想说的是,有些事你想错了。第一,如果我是苏默颜,那么,你就乱点鸳鸯谱了,苏默颜喜欢的人不是叶寒川;第二,就算我是萧暮雪,我也不会怪他。我们分开了这么些年,他一个身强力壮,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难不成还要他为我守身如玉?我不是死脑筋的女人,不需要他挣块贞洁牌坊给我。这年月,那玩意连颗泡泡糖都换不来。比起你说的那些,我更希望他身心健康,及时行乐,享受生活。从这一点来说,我该谢谢各位红袖添香的美意,耳鬓厮磨的辛苦,以及投怀送抱的付出。”
私语声更甚。
萧暮雪站到叶寒川面前,拍着他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我说,你本事不小嘛,这才过了多久,就泡了这么多漂亮姑娘。就这么耐不住寂寞?用不用我给你开几剂药补补身体?”
“我……我……”
“别你啊我的了。既然人家都说了我喜欢你,那我也不能白担这个名。打今儿起,把你的三宫六院都遣散了吧,乖乖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哪有三宫六院?”
“还犟嘴!是不是要赏你榴莲才行?”
“我错了!”
萧暮雪叹了口气,叹得又满足又无奈:“你看,你再怎么挑拨都没用。他心里只有我,而我,也不在乎他做过什么。各位小姐,戏唱完了就赶紧散了,留下来也没人会给你们颁发年度表演奖。”
青衣女子恨恨地说:“真是没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
“若要论这脸皮的厚度,叶寒川同学第一,各位并列第二,鄙人不才,甘居末位。今儿真是撞大运了!毕竟,嫔妃组团跟正宫娘娘理论,上演别开生面的攻心计,可是难得一见的古今奇观。抱歉了各位,这个男人以后归我了,你,你,还有你们,都退下吧,没事别来请安了。”
沈安馨差点喷了,强忍住没笑出来。
青衣女子红了脸,带着一行人离去。
叶寒川眉梢眼角都是笑:“你当真让我跟着你?”
萧暮雪冲他勾了勾手指,笑眯眯地说:“我帮你解了这么大个围,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要是以此为借口来叨扰我,我活拆了你。”
“一分钟不到你就变脸!”
“不然呢,收你当后宫?”萧暮雪慢悠悠地说:“刚才这台戏,算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谢。另外,麻烦你搞清楚,我是苏默颜,不是萧暮雪。我不过是不希望有人搅了你的生日聚会,才仗义出言,你可别误会。”
苏凌枫偷偷舒了口气。
沈安馨暗自发笑:这丫头必是跟端木剑霜呆得久了,说话让人分不清真假。这以后要是跟铲屎官结婚了,还得变本加厉。
叶寒川不情不愿地说:“我知道了。”
苏凌枫取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萧暮雪朝门外走去,一丝黯然从她眼底一闪而过。叶寒川的心一颤,拉住她说:“跟我来!”众目睽睽下,两人穿过大厅,来到叶寒川的房间。进了门,他轻轻拥住萧暮雪,说:“对不起!我……”
萧暮雪眼神幽凉:“这些是你的私事,你没必要说对不起。”她双手撑在叶寒川胸前,双眉微蹙,“放开我。”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需要时间。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你要体谅我……”萧暮雪的话被叶寒川的唇堵在了嘴里,只呜呜有声。
多少年了!暮雪,你可知道我想你想了多少年了!我想念你的唇,想念你身上的气味,甚至想念你的呼吸……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感谢上苍!千头万绪从叶寒川脑子里闪过,他的唇炽热而颤抖,身体渐渐发烫。
“寒川……寒川!”
叶寒川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越抱越紧,滚烫的嘴唇落在了萧暮雪的脖颈上,顺势往下。萧暮雪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这声叹息宛如一剂镇定剂,叶寒川马上不动了:“暮雪?你生气了?”
萧暮雪的脸极为难看:“是,我是很生气!”
“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别生气,求你!以后,我再也不会了。”叶寒川打开锦缎包裹的匣子,取出一根玲珑剔透,简单古朴的绿玉步摇,“生日礼物。”
萧暮雪眼神跳跃,用步摇将披散的头发绾起少许:“多谢你费心。”
叶寒川苦笑:“没想到,你我也有这样客气生分的时候。”
“应该的。春节我要回去看妈妈,你回不回去?”
“我想!可是,又怕她生气。”
“怕也要去。前半生的时光,我在不断失去与不断追悔中度过。这后半生的光阴,我想好好守护,好好生活。我的朋友本就寥寥,知己就更少。你我从小玩到大,相守相知,我不想失去你,更不想将你藏在身后,好像咱俩的情分见不得光似的。我想将你带到她面前,求得她的谅解。”
“我跟你回去!我也想跟她好好认错,让她重新接纳我。”
“这事再商量。出去吧,不然别人该说你待客不周了。”
“管他们做什么。”叶寒川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别人都是浮云。”
“你再胡说八道,我可真不理你了。走了。”
叶寒川抓了一把头发在手里,闷声道:“又要离开我!”
萧暮雪调侃道:“有本事你变成一缕魂,附在我身上。”
叶寒川笑得坏坏的:“这主意不错!”他撩开萧暮雪的长发,出其不意地在她的脖子上狠狠嘬了一口,嘬出一个深深的痕迹,“轮到至尊宝给紫霞盖章了!”
“死臭蛋!还有没有正经的?”
“我不想正经。再正经,你就是无双的了。”
“你不服?”
“岂敢,岂敢!”
“信不信我抽你?”
“别气别气……就一个淡淡的印子,看不出来。”
“当真?”
“我哪敢骗你!”
“借你个胆子!”萧暮雪翻了个白眼,“出去了。”
叶寒川一本正经地说:“就是,该出去了,耽搁久了别人要说闲话。”他偷眼瞧瞧那个唇印,差点笑出声来。
